夜色漸深，李大山端著一盆溫水進來，粗聲說：“先生，我?guī)湍悴敛辽碜影桑偺芍膊皇娣！?

蕭珩頓時紅了臉，連忙擺手：“伯父，不必了，我自己來就好。”他自小錦衣玉食，身邊雖有侍從伺候，卻從未讓陌生男子近身，更何況是這般私密的事。

“你這傷還沒好利索，動彈不得。”李大山不由分說放下水盆，伸手便要解他衣襟。蕭珩渾身一僵，手忙腳亂地想攔，卻被對方輕易按住。

溫?zé)岬牟冀聿吝^手臂時，蕭珩緊繃的身子微微發(fā)顫。李大山看著他細瘦的胳膊，嘖嘖出聲：“先生這身子也太弱了吧，摸著手腕還沒我閨女的粗，倒像個嬌養(yǎng)的姑娘家。”他拍了拍自己結(jié)實的胸膛，“男人嘛，就得壯實些才像樣，扛得住山里的風(fēng)，也擋得住豺狼。”

蕭珩被說得臉頰發(fā)燙，只能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他自幼身體虛弱，平日里只能看看書，哪里比得過常年在山野奔波的獵戶，這般直白的對比，讓他更覺窘迫。

李大山見他不說話，又換了塊布巾擦他后背，動作倒是輕了些，怕碰著傷口：“明兒我把那麋鹿切些肉下來，給你燉個鹿肉湯。這東西補得很，保管你喝上幾頓，身上就長力氣了。”他咧嘴一笑，露出憨厚的笑意，“咱們男人，就得吃些硬實東西才行。”

蕭珩低著頭，聽著他粗聲的話語，心里那點別扭漸漸散了。他輕聲應(yīng)道：“多謝伯父。”

李大山嘿嘿笑了兩聲，手上的動作加快了些。窗外的月光透進來，照在兩人身上，一個局促不安，一個坦然自在，倒也生出幾分奇異的融洽來。

隔壁的動靜透過糊著舊紙的窗欞滲過來，先是父親粗聲的笑，接著是蕭珩低低的應(yīng)答，雖聽不真切，那點細碎的聲響卻像落在水面的石子，蕩開圈淺淺的漣漪。

阿蠻正坐在炕沿納鞋底，聽見那幾句關(guān)于“身子弱”“像姑娘家”的話，指尖的針線頓了頓，嘴角忍不住悄悄彎起。她想起蕭珩剛被抬回來時的樣子，臉色蒼白得像宣紙，手腕細得仿佛一折就斷，確實是副文弱模樣。

可方才端湯進去時，見他扶著墻慢慢站著，月光落在他側(cè)臉，鼻梁挺直，下頜線清瘦卻利落，明明是病著，偏有種說不出的溫潤氣。父親說他不如壯漢好看，阿蠻卻覺得，先生這樣也很好看，像畫里走出來的人。

念頭剛落，她猛地紅了臉，淬了自己一口，手里的針線差點扎到指尖。“瞎想什么呢。”她小聲嘀咕，耳朵卻越來越燙。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對著外男品頭論足，也太不害臊了。

她慌忙低頭繼續(xù)納鞋底，可針腳卻歪歪扭扭起來。腦子里一會兒是蕭珩喝湯時滿足的樣子，一會兒是父親說明天燉鹿肉的話。鹿肉是補，可先生剛能下床，怕是消受不起。

或許該換個法子。她想著，明天去山里采些黃芪回來，和著小米熬粥，既養(yǎng)脾胃又補氣血。再找些新鮮的菌子，清炒著吃，清淡又爽口。對了，后院的雞剛下了幾個蛋，蒸成雞蛋羹也不錯，滑嫩好消化。

這么一想，心里那點不自在漸漸被盤算取代。她咬斷線頭，把鞋底往竹籃里一放，起身去灶房看了看水缸，又摸了摸米缸里的存糧，心里暗暗記下明天要做的事。

窗外的聲響早已歇了，只有蟲鳴在夜色里輕輕起伏。阿蠻吹了燈，躺到炕上，臉上還帶著點熱意。她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巾里，心里只剩一個念頭：得讓先生快點好起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