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此刻揉了揉眉心，有些沉郁地開口道：“那處土地，雖然貧瘠，但屬于這里世家豪族的，墨疆擔心那里引起爭端。”
王卓君第一次深切地理解了，王臨的那句他們仍然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
世家豪族的勢力，居然連王莽這個皇帝都會有所顧忌。
卻聽王莽忽然抬高聲音：“你去查查最近杜氏今日的動向，再查查那處地究竟屬于杜氏的哪家！”
王卓君正有些疑惑，就聽外面響起一道微不可聞的“唯”。
就讓沒見過什么世面的王卓君，大為好奇和震驚。
她悄悄地挪到王莽身邊，雙手搭在王莽的大腿上。
歪頭撒嬌：“大父，剛剛那是什么人？是你的暗衛嗎？都說皇帝都有暗衛，你也有嗎？”
王莽有些無奈：“昨日不是同你說過，這些年我在人才培養上投入了大量的金錢和時間。”
他提起這個，心情都好了不少，語氣中帶著些愉悅：“朕手下的人數，超出你的想象。”
“人能力強弱無所謂，但最重要的就是忠誠。”
“你可要記住了！”
王卓君聽了，卻有些不贊同：“熙熙攘攘，皆為利來，你怎么能保證別人的忠誠？”
“這世上就沒有利益，撼動不了的人心。”
王莽卻笑道：“你不了解這個時代，我于他們有恩，行走在這個世道上，薄情寡恩之人無立足之地。”
提起恩情，王莽的眸色漸深，他能立于這個位置，憑借的也是他此人極重恩義的人設。
王卓君若有所思地看著王莽，或許她對這個世界，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知識。
紙坊很快就造出了大量的紙，頭一批紙都被供給給王莽那些秘密的手下。
而隨著紙坊造出的紙越來越多，王卓君便按照王莽的吩咐，在長安城里開了一家不起眼的書店。
比較特別的是，里面的書，價格昂貴，也都是用紙印刷裝訂在一起的。
而這日早朝。
王卓君坐在大殿的角落里昏昏欲睡，自從她從上林苑回來后，就又被王莽帶在身邊，每日還要隨他一同上朝。
這讓不喜歡早起的王卓君，只能在早朝上偷偷打瞌睡。
昏昏沉沉間，就聽到大殿之上，有人揚聲道。
“陛下請看此書，乃是微臣在長安城中一家書鋪購得，此書皆是用紙來裝訂，上面的字也并不是人為抄寫，據店主所說，所有書籍皆為印刷。”
“臣以為，此種技術怎能為一家書鋪所有。陛下自當將如此重要的技藝收為國有，怎能讓私人隨意印刷。還有這紙張自然該去印刷儒家精品，那書鋪中的書目皆是百家之言，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墨家之術、法家之典。”
王卓君聽了氣得牙癢癢，怎么自己還沒賺上錢，這東西就被人眼紅了？
還沒等王卓君想好怎么回擊，就見那老臣撲通一下跪在大殿中間，感情真摯地呼喊道：“陛下，此等技術若流傳民間，任由百家雜說肆意傳播，必將擾亂民心，動搖國本啊！”他花白的胡子隨著激動的言辭一顫一顫。
王卓君心中暗罵，該死的老匹夫！
不過王卓君倒不著急，畢竟無論是造紙還是賣書，生意都是上面最大的那位BOSS的，她有這么強硬的靠山，怕什么？！
卻聽上面那位大BOSS開口道：“眾卿以為如何？”
王卓君的心瞬間提了起來，王莽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她還真無法揣測。
就聽幾位朝臣紛紛對那位老臣的話表示贊同，此事于他們本就事不關己，況且，這種紙一看就是好東西，摻和一手，說不定能從攫取諸多利益。
便也爭相附和。
王卓君只覺得腦子一熱就想站出來反駁。
卻聽上面的王莽突然開口：“這個書店是太子之女河東郡主的生意，既然大家認為此技術如此重要，要從郡主手中拿走，總該對她封賞一番，諸位以為如何？”
王昭君沒想到繞了這么大一圈，王莽是為了封賞自己。
也是，雖然自己干活兒不求回報，但既然有借此加薪的機會，自然也要抓緊機會給她獎勵。
這下，當中站的老臣緊張起來，他匆忙用袖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思來想去，才望向前排的太子王臨，一臉恭維地笑著：“殿下女兒如此聰慧，自該好好嘉獎一番，但此乃陛下的家事，不如與太子商量如何？”
王莽眸中劃過一絲寒意，這個老狐貍。
卻勾唇一笑：“如此就將郡主改為公主，改封邑為封地，封號為晉元公主。”
還不等下面人提出異議，便緊接著說出下一句：“造紙、印刷相關事宜，設立中央書局，自今日起，此事皆由公主負責。”
瞬間下面一片嘩然。
“此事不妥啊！陛下！”
“自古哪有女子當政的道理，此事不妥，陛下！”
“公主怎能有封地？此事有違禮制！”
“河東郡如此緊要，為天下腰脊，此處作為食邑便也罷了，居然為一公主的封地！這未免，未免太過了吧。”
討論到后面，有些人甚至開始偷偷說起小話來。
“河東郡主不過一五歲小兒，那紙張和印刷如此精妙，怎可能出自她之手。”
“誰說不是呢，這怕是太子為了給嫡女貼金，刻意對外說的吧。”
“天家最近日日帶著那河東郡主出入，可沒見他對別的兒孫如此，指不定河東郡主真有此能耐呢！”
“怎么可能，那河東郡主我見過，看上去可是平平無奇，沒甚了得的。”
“聽說之前在上林苑，還燒了一處宮殿，怕是也不是什么聰明人。”
王卓君本就坐的偏，這些朝臣的小話，都盡收耳底。
她皺起眉頭，他們的話對她來說，也不算太過難聽，但里面都是對自己的輕視，也難怪大父都帶自己上朝了這么多次，也沒人再提出異議，怕是都覺得她不重要吧。
“讓一五歲女童來總管中央書局，這事記上正史，怕是會被后世笑掉大牙吧，這天家未免太兒戲了。”
聽著這句話中的譏嘲，王卓君深吸一口氣。
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之中，擲地有聲道：“改良造紙術的人究竟是不是我，待中央書局建成之日，各位自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