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明苒的腦子徹底炸開。
所有偽裝在這一刻碎得干干凈凈。
她無法思考,無法反駁。
因為他說中了。
在那最后一刻,在預期的吻沒有落下的那一刻,她的心底確實劃過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空落。
看著她驟然蒼白的臉和驟然失措的眼神,季寒聲眼底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像是得逞的快意,又像是某種更深的心疼。
他不再逼問,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將她此刻的模樣刻進骨子里。
然后,他松開了她。
腰間的力量驟然消失,明苒踉蹌了一下,下意識地扶住墻壁。
季寒聲已經轉身,走向那張大床,語氣恢復了平日里的冷淡:“睡覺。沙發不舒服,床夠大,我還不至于那么沒品。”
他掀開被子躺下,背對著她,仿佛剛才那個幾乎將她靈魂都看穿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覺。
明苒愣在原地,心跳依舊狂亂,身體卻因為他的突然抽離而感到一陣莫名的冷意。
她看著他的背影,心里亂成一團麻。
這個男人,總是能輕易地攪亂她的一切,然后又抽身離去,留她一個人在原地兵荒馬亂。
她最終還是沒有勇氣爬上那張床,也沒有力氣再去沙發。
只是蜷縮在靠窗的單人沙發上,拉過一條薄毯蓋住自己。
夜很深了。
窗外偶爾有車燈的光影掠過天花板。
明苒毫無睡意,耳朵卻不受控制地捕捉著床上傳來的每一個細微聲響。
季寒聲的呼吸平穩悠長,像是已經睡著。
可她總覺得,那道目光,也許正穿透黑暗,無聲地籠罩著她。
就像一張無形的網,早已將她緊緊纏繞,無處可逃。
夜色如墨,透過未完全拉合的窗簾縫隙,在套房的地毯上投下一道朦朧的光帶。
明苒蜷在單人沙發里,薄毯下的身體緊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每一根神經都在敏銳地捕捉著來自大床方向的細微聲響。
季寒聲的呼吸聽起來平穩悠長,似乎早已沉入夢鄉。
可她不信。
空氣里彌漫著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氣息,混合著酒店提供的沐浴露的淡香,將她困在中央。
她試圖將自己的呼吸放得更輕,試圖融入這寂靜。
卻只覺得心跳聲在耳膜里鼓噪響得驚人,仿佛隨時會暴露她內心的慌亂與未歇的波瀾。
她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面朝沙發靠背,試圖隔絕那道或許根本不存在的視線。
然而,背后那片空間卻仿佛有了實體般的壓力,沉甸甸地壓迫著她的感官。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意識模糊,幾乎要被疲憊拖入睡眠邊緣時:“冷嗎?”
低沉沙啞的男聲突兀地在寂靜中響起,近得仿佛就貼在她耳后。
明苒渾身猛地一顫,瞬間驚醒,心臟幾乎跳出胸腔。
她僵硬地躺著,不敢動彈,連呼吸都屏住了。
他沒有睡著!他一直在黑暗里看著她!
身后傳來窸窣的聲響,是有人離開了床鋪。
柔軟的地毯吸收了腳步聲,但她能感覺到那股帶著體溫的壓迫感正在靠近。
下一刻,肩頭微微一沉。
帶著體溫和獨特雪松氣息的西裝外套,輕輕落在了她身上,將空調帶來的微涼瞬間驅散。
他的動作算不上多么溫柔,甚至有些隨意,仿佛只是隨手為之。
但那外套上殘留的屬于他的體溫和氣息,卻比任何親密的觸碰更讓明苒心驚肉跳。
那溫度透過薄薄的毯子,熨帖著她的皮膚,像一種無聲的標記和侵占。
她猛地坐起身,外套從肩頭滑落。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個挺拔模糊的輪廓立在沙發旁,居高臨下。
“你……”她的聲音干澀發緊,“你沒睡?”
“睡了怎么知道有人寧愿縮在沙發里發抖,也不肯上床?”
季寒聲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卻比直接的嘲諷更讓她難堪。“還是說,我的床比賀瑾舟的更難讓你接受?”
他又在刻意扭曲她的意思,將她往“賀太太”的身份上推,用賀瑾舟來刺她。
明苒心底那點因他遞來外套而泛起的一絲微妙波動,瞬間被惱怒取代。
她摸索著抓起那件西裝外套,塞回他手里:“不勞季律師費心,我不冷。”
“是嗎?”他接過外套卻沒有離開,反而在沙發扶手上坐了下來。
沙發因他的重量微微下陷,明苒下意識地往另一側縮了縮,試圖拉開距離。
這個細微的躲避動作似乎取悅了他,黑暗中傳來一聲極低的輕笑。
“明苒,你有時候真像只驚弓之鳥。”
他慢條斯理地將外套搭回膝上,“明明爪子利得很,撓人的時候毫不留情,偏偏又敏感得一點風吹草動就想躲起來。”
“你到底想說什么?”明苒抱緊膝蓋問。
她討厭這種被他完全看透的感覺。
“只是想提醒我的盟友。”
他側過頭,即便在黑暗中,她也能感覺到那目光的銳利。
“精力應該用在對付真正的敵人上,而不是浪費在無謂的內心拉扯和……自我欺騙上。”
“我沒有!”
“沒有?”他忽然俯身靠近,手臂撐在沙發靠背上,將她困在方寸之間。
濃郁的男子氣息混合著淡淡的須后水味道撲面而來,帶著強烈的侵略性。
“那剛才我問你是不是失望的時候,為什么不敢回答?”
他又將話題繞回了那個讓她潰不成軍的問題上。
明苒的心臟再次狂跳起來,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那個問題毫無意義。”
她強迫自己冷靜,聲音卻依舊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我們之間的關系,只建立在扳倒賀家的共同目標上,除此之外,任何多余的情緒都是不必要的……”
“不必要的?”季寒聲打斷她,語氣驟然轉冷,帶著一絲危險的意味。
“那你告訴我,什么才是必要的?利用我接近賀家核心?借助我的手段收集證據?等到賀家倒臺的那一天,再像扔垃圾一樣把我一腳踢開?”
他的質問一句接一句,像冰冷的刀子,剖開兩人之間那層心照不宣的的薄紗,露出底下更加復雜洶涌的暗流。
明苒被問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