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審訊室的單向玻璃后，江含注視著里面崩潰的趙明德。這位副院長此刻雙手抱頭，昂貴的西裝皺得像抹布，完全不見平日的威嚴。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趙明德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嘶啞得像砂紙摩擦，“我是被陷害的...“

穆白雙臂交叉站在江含身旁，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你怎么看？“

江含愣了一下——這是穆白第一次征求她的意見。她抿了抿嘴唇：“他的反應不像裝的。如果真是精心策劃的謀殺，心理素質應該更好。“

穆白微微點頭：“但也不排除表演可能。他在手術臺上見慣了生死，對血液和死亡有相當的承受力。“

“那我們現在...“

“重新梳理證據鏈。“穆白轉身走向會議室，“特別是那個消失的'L'。“

會議室白板上貼滿了現場照片和關系圖。江含的視線落在劉美玲相冊缺失的那頁——編號“L-7“。

“L會不會是姓氏首字母？“她思索著，“李、林、劉...“

穆白突然拿起內線電話：“小張，查一下市中心醫院員工名單，所有姓氏首字母L的，特別是與趙明德、劉美玲有交集的。“

等待結果的間隙，江含翻看著從趙明德辦公室帶回的資料。一份患者名單引起了她的注意：“穆隊，你看這個——過去半年，心外科有七例術后異常死亡病例，都是趙明德主刀。“

穆白接過文件，眉頭漸漸鎖緊：“死亡率超出正常范圍...但都被歸為并發癥。“

“會不會是醫療事故？劉美玲發現的'偷藥'可能與此有關？“

穆白的手機突然震動，是小張的回電。他按下免提鍵：“說。“

“醫院L姓氏員工共23人，與兩位當事人都有交集的有5人。“小張的聲音帶著興奮，“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心理科主任陸沉——他不僅和趙明德同期進入醫院，還曾經是醫學院同學。“

江含的筆尖停在筆記本上。陸沉——Lu Chen，“L.C.“。

“更關鍵的是，“小張繼續道，“系統顯示陸沉有權限進入所有科室，包括藥房。而且...他的指紋樣本與藥瓶上的部分吻合。“

穆白的眼睛瞇起：“陸沉現在在哪？“

“今天休假，不在醫院。“

穆白已經抓起外套：“查他家地址。江含，準備車。“

陸沉的公寓位于城西高檔住宅區，門禁森嚴。穆白亮出警官證才得以進入。電梯上升時，江含的心跳隨著樓層數字不斷增加。

“如果他就是兇手，為什么要陷害趙明德？“她小聲問。

“復仇？競爭？或者只是隨機選擇替罪羊。“穆白檢查著配槍，“記住，這類高智商罪犯往往自視甚高，一旦發現被追查，可能會狗急跳墻。“

陸沉的家在頂層。按門鈴無人應答后，穆白示意物業用備用鑰匙開門。

門開的瞬間，江含聞到一股奇怪的香氣——像是檀香混合著某種化學制劑。公寓內部裝修極簡，幾乎沒有任何裝飾品，只有純白的墻壁和深灰色的家具。

“太整潔了...“江含低聲道。沒有生活氣息，像個展示樣板間。

穆白徑直走向書房。書桌上放著一臺筆記本電腦，旁邊是幾本厚重的心理學著作。江含注意到其中一本《異常心理學》的書簽露出一角，她小心地抽出來——是一張被裁剪過的照片，只剩下劉美玲微笑的半張臉。

“相冊里缺失的那張...“江含的呼吸急促起來。

穆白已經戴上手套打開電腦。屏幕亮起，直接顯示著一個加密文件夾，命名為“作品集“。

“需要密碼。“穆白嘗試了幾次都不成功。

江含環顧書房，目光落在墻上唯一的一幅畫——抽象的黑白線條組成一個扭曲的人形。畫框右下角有個小小的簽名：LC-7。

“試試LC-seven。“她提議。

穆白輸入字母，文件夾應聲而開。里面是一系列患者檔案和照片，每個文件夾都以日期和編號命名。最新的一條是三天前，標注“終結-7“。

點開文件夾，江含倒吸一口冷氣——里面是劉美玲公寓的詳細照片，從各個角度拍攝，甚至包括尸體特寫。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張照片都被精心修飾過，像藝術品一樣加了濾鏡和邊框。

“他在收藏...“江含感到一陣惡心。

穆白快速瀏覽其他文件夾，表情越來越凝重：“前面六個都是醫院死亡病例，全是年輕女性，死因被登記為自殺或意外。“

“七名受害者？“江含想起心外科的異常死亡數字，“這就是'L-7'的含義？“

穆白已經撥通電話：“申請對陸沉的全面通緝令，罪名是連環謀殺。同時保護趙明德，他確實是替罪羊。“

掛斷電話，他繼續搜索書房。江含則走向臥室，推開門后僵在了原地。

整面墻貼滿了照片和新聞剪報，用紅線相連，形成一個復雜的網絡。中心是趙明德的照片，周圍輻射出醫院各個科室的醫生護士，包括劉美玲。有些照片被打上紅叉，旁邊標注著日期——江含認出那是幾名死者的死亡時間。

“穆隊！“她喊道，聲音因震驚而顫抖。

穆白出現在門口，看到這面“證據墻“后眼神一凜：“不是簡單的連環殺人...他在系統性清除。“

“清除什么？“

穆白指向幾條紅線上細小的標注：“藥品回扣...手術配額...醫療事故掩蓋...這是整個醫院的腐敗網絡。“他的手指停在趙明德照片上，“作為副院長，趙明德是核心。陸沉在一步步瓦解這個網絡，同時享受殺戮的快感。“

江含突然注意到墻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貼著自己的警局證件照，旁邊寫著“觀察中“，頓時毛骨悚然：“他...他在監視我？“

穆白的表情瞬間陰沉：“我們該走了。現在。“

回警局的路上，穆白一言不發，車速遠超限速。江含的手機突然響起，是陌生號碼。她猶豫了一下接通：“喂？“

“江警官。“一個溫和的男聲傳來，像在和老朋友聊天，“你喜歡我的布置嗎？“

江含的血液瞬間凝固——是陸沉。

穆白一把抓過手機，按下免提：“陸沉，自首是你唯一的選擇。“

電話那頭傳來輕笑：“穆大隊長，久仰。可惜游戲才剛剛開始。“停頓了一下，“告訴趙明德，他的妻子很安全...暫時。“

電話突然切斷。穆白立即聯絡警局確認趙明德妻子的情況，得到的回復讓她脊背發涼——趙夫人一小時前離開衛生局后失蹤了。

警局會議室緊急集合了專案組。投影儀上顯示著陸沉的資料：45歲，醫學院心理學和外科雙學位，曾在國外進修犯罪心理學，回國后創立了醫院心理科，表面上是備受尊敬的專家。

“完美的偽裝。“穆白指著屏幕上的學術成果列表，“他研究的是'完美犯罪心理'，實際上在親身實踐。“

局長面色凝重：“動機是什么？“

“部分出于'凈化'醫院的扭曲正義感，部分出于殺戮欲。“穆白分析道，“他選擇與腐敗網絡有關的受害者，既能滿足道德優越感，又能享受掌控生死的過程。“

江含想起陸沉書房那面墻：“他認為自己在清除'污點'，同時把謀殺當成藝術品完成。“

“最新發現。“技術科的小張匆匆進來，“我們恢復了劉美玲手機里刪除的照片，有一張拍攝于三個月前，顯示趙明德和陸沉在藥房角落交談，旁邊柜門反射出第三個人的影子。“

照片被放大投影，模糊的反射中隱約可見一個穿白大褂的身影。

“能增強清晰度嗎？“穆白問。

“正在嘗試，但需要時間。“

局長敲了敲桌子：“現在首要任務是找到陸沉和趙夫人。全城通緝，媒體封鎖消息，避免打草驚蛇。“

散會后，穆白把江含叫到一旁：“你暫時退出前線調查。“

“什么？為什么？“江含瞪大眼睛。

穆白的眼神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擔憂：“墻上你的照片不是偶然。陸沉已經注意到你，下一個目標可能是你。“

“那我更應該參與！“江含聲音堅定，“我可以當誘餌引出他。“

“太危險。“

“這不正是需要我的時候嗎？“江含直視穆白的眼睛，“您說過，破案就是和時間賽跑。如果陸沉真的要對我下手，這是最好的抓捕機會。“

穆白沉默良久，終于微微點頭：“有條件保護。24小時貼身警衛，任何行動必須報備。“

江含剛要道謝，穆白的手機響了。他接聽后臉色驟變：“醫院急診室剛收治一名昏迷女性，符合趙夫人特征。“

市中心醫院急診室一片忙亂。擔架床推來的確實是趙夫人，生命體征微弱但穩定，手腕上有注射痕跡。

“琥珀膽堿殘留。“急診醫生快速匯報，“劑量剛好在致死量以下，像是...精確計算過的。“

穆白檢查著趙夫人的隨身物品，從她緊握的手心里取出一張折疊的紙條。展開后，上面打印著一行字：

“第七幕落幕，第八幕準備中。演員已就位。——L“

江含突然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她轉向穆白：“'第七'是劉美玲，那'第八'是誰？“

穆白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向急診室角落的監控攝像頭，直視鏡頭說道：“游戲結束了，陸沉。自首吧。“

江含恍然大悟——陸沉可能在遠程監控這里的一切。她環顧四周，急診室的人群中，是否有一雙眼睛正盯著他們？

回到警局，技術科有了新發現。增強后的藥房照片顯示，柜門反射中的第三人是——王敏，那個向他們提供關鍵線索的護士。

“她是陸沉的同謀？“江含難以置信。

穆白搖頭：“更可能是被利用的棋子。查一下她和陸沉的關系。“

調查顯示王敏曾因抑郁癥在心理科就診，主治醫生正是陸沉。更令人不安的是，王敏今天沒有上班，手機也關機了。

“找到她。“穆白命令道，“可能是下一個受害者，也可能是被操控的幫兇。“

夜深了，江含還在辦公室整理資料。穆白推門進來，遞給她一杯咖啡：“休息一下吧。“

江含接過咖啡，有些受寵若驚：“謝謝。我只是想不通，陸沉為什么要放趙夫人？這不符合連環殺手的模式。“

“信息傳遞。“穆白坐在她對面，“他在告訴我們，一切盡在掌控。這類兇手往往有強烈的表現欲和掌控欲。“

江含若有所思：“所以他還會聯系我們的，對嗎？“

“幾乎可以肯定。“穆白啜飲著咖啡，“尤其是對你。“

“因為我被標記為'觀察中'？“

穆白的目光變得深邃：“因為你看到了別人忽略的細節。對陸沉這樣的完美主義者來說，你是難得的'知音'，也是必須清除的威脅。“

江含的手機突然震動，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她點開后，手機掉在了地上——照片中是被捆綁的王敏，背景是一個昏暗的房間，墻上用血寫著“第八幕“。

穆白撿起手機，立即通知技術科追蹤信號。江含的雙手微微發抖：“他在加速...為什么突然這么急切？“

“我們離他太近了。“穆白的聲音低沉，“或者說...你離他太近了。“

追蹤結果顯示信號來自城郊一個廢棄工廠，特警隊立即出動。江含堅持隨行，穆白最終同意她在后方指揮車待命。

夜色如墨，工廠被探照燈照得如同白晝。對講機里傳來特警的實時匯報：“發現目標！重復，發現目標！是王敏，還活著！沒有發現陸沉...“

江含松了口氣，卻見穆白表情更加凝重：“太簡單了。“

果然，下一秒對講機里傳來急促的聲音：“這里有張字條...寫著'真正的舞臺在醫院，好戲即將開場'。“

穆白立即下令部分警力留守，其余人火速返回市中心醫院。江含剛要上車，手機又響了——這次是視頻通話請求。

她看向穆白，后者點頭示意她接聽。屏幕亮起，出現的是陸沉儒雅的面容，背景似乎是某間手術室。

“江警官，很遺憾我們沒能當面認識。“陸沉的聲音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不過別擔心，演出才剛剛開始。你知道嗎？醫院是最佳的犯罪舞臺——生死一線，人人自危...“

“王敏安全了，你的游戲結束了。“江含強作鎮定。

陸沉笑了：“那個蠢女孩？她只是引開你們的幌子。“鏡頭轉向一旁，手術臺上躺著一個昏迷的男性，“看，這才是今晚的主角。“

江含的血液凝固了——那是趙明德。他不是應該在警局拘留室嗎？

“時間不多了，江警官。“陸沉的聲音漸漸冰冷，“如果你想救他，就一個人來心理科治療室。記住，只你一個人，否則手術刀會立刻割開他的頸動脈。“

視頻突然結束。江含抬頭看向穆白，發現他正接聽另一個電話，臉色越來越難看。

“拘留室的趙明德是假的，有人假扮律師給他下了藥調包。“穆白掛斷電話，聲音緊繃，“真的趙明德半小時前被帶走了。“

江含猶豫了一秒，還是決定坦白：“陸沉要我單獨去心理科治療室，否則就殺了趙明德。“

穆白的眼神瞬間變得鋒利：“絕對不行。“

“但他會殺了趙明德！“

“這正是他想要的——把你引到預設的戰場。“穆白已經發動車子，“我們會救趙明德，但不是用你的命換。“

警車呼嘯著駛向醫院。江含緊握手機，突然想起什么：“等等...陸沉說'演出才剛剛開始'...如果他要殺趙明德，為什么說是'開始'而不是'結束'？“

穆白猛地踩下剎車，在路邊急停：“你說什么？“

“我在想...如果陸沉真的在清除醫院腐敗網絡，趙明德是核心，殺了他就應該是終章。為什么他說'剛剛開始'？“

穆白的眼中閃過一絲警覺先找到陸沉再說。

這時候穆白的手機響了，我是穆白：穆隊長，陸沉綁架了趙明德，陸沉點名要見你和江警官。

好的，我知道了，現在就和江含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