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白跟著老李走進宴會廳時，差點被屋頂的水晶燈晃花了眼。這地兒比她之前擺夜市的整條街還亮堂，空氣中飄著香檳的甜香和烤牛排的焦香，穿西裝的服務生托著銀盤穿梭在賓客之間，連腳步聲都輕得像羽毛。

“緊張不？”老李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位常年蹲在夜市的大叔今天也穿了身熨帖的中山裝，就是領帶打得歪歪扭扭，像條被踩過的毛毛蟲。“別怕，王總這人看著嚴肅，其實最護著年輕人。”

林小白深吸一口氣，攥緊了手里的小手包——這是她用第一筆擺攤收入買的平價仿皮款，此刻在滿場的奢侈品包中間，倒顯得格外清爽。“李叔，我不怕，就是有點擔心我的禮服……”

她身上這件云錦禮服確實惹眼，正紅色的緞面上繡著暗金色的纏枝紋，燈光一照，像流動的星河。早上穿的時候還覺得驚艷，現在被一群穿高定禮服的名媛襯著，突然有點像戲曲演員走錯了片場。

“怕啥？”老李往嘴里塞了顆迎賓臺的巧克力，含糊不清地說，“這料子比她們身上的化纖強多了！上次我去蘇州進貨，見老師傅織過這云錦，一尺布能換半頭豬呢！”

林小白被他逗笑了，緊張感消了大半。正想再說點什么，就見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朝這邊走來，挺著啤酒肚，臉上卻帶著爽朗的笑，正是福運珠寶的王總。

“老李，你可算來了！”王總跟老李握了握手，目光落在林小白身上時，眼睛亮了亮，“這位就是你說的小林吧？果然年輕有為。我家那丫頭天天跟我念叨你的好運手鏈，說戴了之后月考都考了年級第一，非逼著我給她包圓了你店里所有款式。”

林小白沒想到自己的手工飾品還有這功效，趕緊欠了欠身，謙虛道：“王總過獎了，就是做點小玩意兒，能讓孩子喜歡是我的榮幸。”

“別謙虛。”王總擺了擺手，手腕上的翡翠手鐲滑到小臂，綠得像一汪春水，“能把小玩意兒做出名堂，才是真本事。來，我給你介紹幾個朋友，都是做實業的，說不定能給你提點思路。”

這正是林小白求之不得的。她趕緊跟上王總的腳步，像株剛冒頭的向日葵，努力吸收著周圍的信息。宴會廳里的賓客非富即貴，有開連鎖超市的張總，有做服裝代工的劉總，還有幾個搞新媒體的年輕老板，個個談吐不凡。

林小白雖然拘謹，卻沒露怯。有人問她飾品設計靈感，她就說來自老家的剪紙和刺繡；有人調侃她年紀小，她就笑著說“年輕就是用來試錯的，錯了請各位前輩多指點”。幾句話下來，倒博得了不少好感。

趙公明的虛影就飄在她身后，像個盡職盡責的導航儀，時不時在她腦內播報：【左邊那個穿藍西裝的張總，頭頂財運值8888，跟他搞好關系，以后進原材料能省至少兩成錢——他表舅是開玉石礦的。】【右邊那個戴金表的李總，別看他笑瞇瞇的，頭頂小人值999，離他遠點，上周剛坑了合作伙伴的定金。】

林小白被他逗得差點笑出聲，端著香檳杯的手指微微發顫。她偷偷用余光瞥了眼那個“小人值999”的李總，果然見他正端著酒杯跟人談笑，眼神卻瞟著對方的公文包，活像只盯著骨頭的狐貍。

“怎么了？”王總注意到她的異樣，關切地問。

“沒什么，”林小白趕緊回神，舉了舉杯，“就是覺得王總您的朋友都很厲害，學到不少東西。”

王總哈哈大笑：“你這丫頭，嘴挺甜。不過說真的，你的飾品有個最大的問題——沒品牌。光靠夜市和熟人介紹不行，得有自己的門店，還得搞點品牌故事。”

林小白眼睛一亮：“王總您有建議？”

“我旗下的商場正好有空鋪，”王總指了指不遠處的落地窗外，“就在市中心那個福運廣場，人流量大，租金給你友情價。要是你愿意，咱們還能搞個聯名款，我出珠寶設計，你出文創點子，保準火。”

這提議簡直是天上掉餡餅！林小白激動得差點把香檳灑在禮服上，剛想答應，就聽見一個尖利的聲音插了進來：

“王總，您可別被某些人騙了！”

林小白回頭，就見林薇薇挽著劉宇的胳膊站在身后，臉上掛著假惺惺的笑。她今天穿了條粉色蕾絲裙，裙擺蓬得像朵蘑菇，脖子上還掛著條明顯是仿款的鉆石項鏈，在燈光下閃得廉價。

“薇薇？你怎么在這？”王總顯然認識她，語氣卻淡了不少。

“我跟阿宇來給您送賀禮呀。”林薇薇嬌滴滴地說，眼睛卻像淬了毒的針，直直射向林小白，“王總，您可能不知道，這位林小姐雖然飾品賣得好，可她連大學都沒讀過呢。現在做生意講究文化底蘊，萬一設計出什么不吉利的款式，豈不是砸了您的招牌？”

這話夠陰的，既貶低了林小白的學歷，又暗諷她的設計沒水平。周圍的賓客頓時停下交談，齊刷刷地看向林小白，眼神里帶著好奇和審視。

劉宇站在林薇薇身邊，臉上有點尷尬，卻沒阻止她，顯然也覺得林小白配不上這場合。

林小白心里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林小姐這話就奇怪了，沒讀過大學怎么了？夜市擺攤的阿姨沒讀過大學，做的小吃比米其林還香；修鞋的大爺沒讀過大學，補的鞋比新買的還結實。難道做生意的本事，還得看畢業證不成？”

“你這是強詞奪理！”林薇薇拔高了聲音，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現在哪個大品牌的設計師不是名牌大學畢業？你連個文憑都沒有，設計的東西能有什么品味？說不準都是抄的呢！”

“哦？那林小姐一定是名牌大學畢業的了？”林小白挑眉，目光落在她那條仿款項鏈上，“不知道是哪所名校，也好讓我們這些沒讀過書的開開眼界。”

林薇薇被問得一噎，隨即挺了挺胸脯，得意地說：“我可是A大中文系畢業的！我們系可是出過好幾個著名作家呢！”

A大是國內頂尖的重點大學，這話一出，不少賓客都露出驚訝的表情。劉宇也松了口氣，腰桿都挺直了些。

林小白卻笑了，笑得像只偷吃到糖的狐貍。她轉頭看向王總身邊那個戴眼鏡的斯文男人——剛才王總介紹過，這位是A大文學院的教授，姓周。

“周教授，”林小白禮貌地頷首，“您是A大的老師，想必對中文系很熟悉吧？不知道林小姐說的‘出過著名作家’，具體是哪幾位呀？我正好想給我的飾品取幾個有文化的名字，說不定能借鑒一下。”

周教授推了推眼鏡，看向林薇薇的眼神帶著審視：“我們系確實出過幾位茅盾文學獎得主，不過最近十年比較沉寂。這位林小姐是哪一級的？我在A大教了十五年書，好像沒見過你。”

林薇薇的臉瞬間白了，眼神慌亂地閃躲：“我……我是15級的，可能您教的是研究生，沒給我們本科生上過課。”

“15級？”周教授皺起眉，“15級中文系的系主任是張立群教授，你應該認識吧？他去年還評上了長江學者，天天在系里跟我們炫耀他那屆的學生有多優秀。”

林薇薇徹底懵了，她哪知道什么張立群？那兩百塊買的假證上只印了學校名字，沒寫系主任是誰！她只能硬著頭皮點頭：“認……認識，張教授可嚴厲了，我們都怕他。”

“是嗎？”周教授的眼神更冷了，“張教授去年因為胃癌去世了，葬禮還是我們系里的老師一起辦的。你說你認識他，難道是在陰曹地府見的？”

這話像個炸雷，在人群里炸開了鍋！

賓客們的表情瞬間變得精彩，有憋笑的，有鄙夷的，還有拿出手機假裝拍照、實則在錄像的。

林薇薇的臉“唰”地一下從白變青，再從青變紫，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她怎么也沒想到，這大學里的教授竟然連系主任去世了都記得這么清楚！

“你……你胡說！”林薇薇急得跳腳，聲音都帶了哭腔，“張教授明明活得好好的！你是故意陷害我！”

“我陷害你？”周教授從錢包里掏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一群人在墓碑前合影，“這是去年張教授下葬時拍的，你自己看。要是你真的是A大的學生，怎么會連系主任去世都不知道？”

照片上的墓碑清晰可見，“張立群之墓”幾個字刺痛了林薇薇的眼。她腿一軟，差點癱在地上，還好被劉宇扶住了。

“原來真是假的啊……”

“我就說看著不像大學生，說話一股小家子氣。”

“連A大的名字都敢冒用，膽子也太大了吧？”

議論聲像針一樣扎進林薇薇的耳朵。她突然轉向林小白，眼睛紅得像兔子，帶著哭腔喊：“是你！是你故意算計我！林小白，你這個賤人！你見不得我好！”

她這副撒潑的樣子，跟剛才裝的知性名媛判若兩人。賓客們看得更熱鬧了，連王總都皺起了眉，顯然對她的印象跌到了谷底。

林小白嘆了口氣，拿出手機，點開一段錄音——這是剛才林薇薇污蔑她時，她悄悄讓趙公明錄的。“大家聽聽，到底是誰見不得誰好。”

手機里傳出林薇薇尖利的聲音：“……她連大學都沒讀過……設計的東西肯定是抄的……我要讓她在王總面前出丑……”

錄音播放完畢，全場鴉雀無聲。

林小白收起手機，看著臉色慘白的林薇薇，語氣平靜卻帶著力量：“林小姐，我確實沒讀過大學，這沒什么好隱瞞的。但我憑本事一針一線做飾品，憑良心賺錢，從沒騙過人。不像你，拿著拼夕夕買的假文憑招搖撞騙，還見不得別人好。你覺得，這樣的人，配談‘文化底蘊’嗎？”

這話像一巴掌，狠狠扇在林薇薇臉上。她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目光看著她，連劉宇都松開了扶著她的手，往后退了半步，仿佛在跟她劃清界限。

“你……你們……”林薇薇氣得渾身發抖，突然尖叫一聲，抓起桌上的紅酒杯就朝林小白潑去，“我跟你同歸于盡！”

眼看紅酒就要潑到林小白身上，趙公明的虛影突然動了。他手指輕輕一點，那杯紅酒像被無形的線拉住，在空中拐了個彎，“嘩啦”一聲，全潑在了林薇薇自己那條粉色蕾絲裙上，留下一大片丑陋的酒漬。

“啊——！”林薇薇看著自己胸前的污漬，徹底崩潰了，癱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罵，臟話連篇，哪還有半點剛才的嬌柔樣子。

劉宇的臉已經黑得像鍋底，他嫌惡地看了林薇薇一眼，轉身就想走，卻被王總叫住了。

“小劉，”王總的聲音冷得像冰，“這就是你帶過來的人？福運珠寶以后不會再跟你們公司合作了，我們丟不起這個人。”

劉宇的臉瞬間血色盡失，想說什么，最終卻只能灰溜溜地走了，連地上的林薇薇都沒敢管。

周圍的賓客見沒熱鬧可看，漸漸散開了，只是路過林小白時，眼神里多了幾分贊許。周教授還特意走過來，跟她握了握手：“小姑娘，有膽識，比某些讀死書的強多了。以后要是想進修，我可以幫你聯系成人大學的課程。”

林小白趕緊道謝，心里暖烘烘的。

王總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比剛才親切了十倍：“小林，剛才做得好。對付這種弄虛作假的人，就該這樣干脆利落。”他頓了頓，突然說，“你的飾品店，我投了。明天讓你的團隊來我公司談合作細節，我旗下的商場，給你留最好的位置，租金全免，還幫你做宣傳。”

林小白驚呆了，手里的香檳杯差點沒拿穩。這反轉來得也太快了，簡直像做夢！

趙公明的虛影在她身后得意地叉腰狂笑：“看到沒看到沒？這就是撕白蓮花的附加獎勵！本神早就說過，正義不僅會遲到，還會帶著紅包來！”

林小白沒理他，深吸一口氣，對著王總深深鞠了一躬：“謝謝王總信任，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王總笑著點頭：“我相信你。對了，你那件禮服不錯，哪買的？我讓我老婆也去看看，比她那些滿身亮片的強多了。”

林小白不好意思地笑了：“這是我一個朋友送的，不是買的……”

正說著，老李突然湊過來，壓低聲音說：“小白，地上那丫頭被保安拖走了，嘴里還喊著要去教育局告你偽造學歷呢，你說可笑不可笑？”

林小白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見兩個保安架著哭嚎的林薇薇往外走，她那條被紅酒潑臟的裙子在燈光下，像朵爛掉的罌粟花。

她心里沒有快意，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重生這一趟，她不是為了跟誰斗，而是為了活出個人樣。現在看來，她正在這條路上，穩穩地走著。

宴會廳的音樂重新響起，香檳的甜香混著烤牛排的焦香再次彌漫開來。林小白端起酒杯，對著窗外的星空輕輕碰了一下。

趙公明的虛影也端起一杯不存在的酒，跟她碰了碰：“恭喜啊，林老板。以后發達了，可別忘了給本神多燒點金元寶——哦不，多買點烤紅薯。”

林小白笑著白了他一眼，眼里卻閃著光。她知道，屬于她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