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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花宴留痕

慧蓮將那封燙金請柬鋪在晨光里時,牡丹花瓣的紋路突然泛起金光。請柬邊緣的金線順著案頭的墨痕游走,在宣紙上織出座精巧的亭臺——飛檐翹角都沾著墨色的花,亭柱上刻著行小字:“牡丹亭畔,花魂赴宴”。硯臺里的春荷輕輕搖晃,蓮子上的桃林倒影旁,竟浮出朵含苞的墨牡丹。

“這請柬是活的。”墨瀾用指尖碰碰紙面,亭臺里立刻走出個穿綠羅裙的侍女,鬢邊別著支墨色芍藥,屈膝行禮時,裙擺掃過的地方冒出行墨字:“巳時三刻,逾時不候”。她的聲音像浸了晨露的花瓣,脆生生的帶著暖意,“我是牡丹亭的引魂使,特來迎二位赴宴。”

慧蓮取過青瓷瓶里的桃花枝,枝椏剛觸到請柬,整座墨色亭臺突然從紙里浮起,化作道半透明的拱門。門后飄來陣陣香氣,有梅的清、蘭的幽、菊的淡,混著松煙墨的暖,竟比春日花園還要馥郁。引魂使率先穿過拱門,綠裙角在門楣上掃過,立刻開出串墨色的薔薇。

穿過拱門的剎那,腳下的青石板突然變軟,低頭看時,原是踩在張巨大的宣紙上。遠處的牡丹亭果然立在花海中央,亭柱是用陳年竹筆桿做的,亭頂鋪著層層疊疊的墨色花瓣,細看竟是用不同朝代的殘墨壓制而成——有漢隸的厚重,有唐楷的端莊,有宋行的靈動,墨香里混著歲月的味道。

亭中已設好宴席,十二張石凳圍著張青玉案,案上的青瓷盤里盛著各色花饌:用墨菊瓣拼的“東籬采菊”,以蘭蕊攢的“空谷幽蘭”,最妙的是道“桃花流水”,竟是用春墨調了晨露,水面浮著片能轉動的桃瓣,瓣上還印著唐伯虎那首補全的詩。

“二位來啦。”主位上站起位穿紫袍的老者,須發皆白卻面色紅潤,鬢邊斜插朵墨牡丹,笑起來時,眼角的皺紋里落滿細碎的墨星,“老朽是牡丹魂,掌管這花魂宴已千年?!彼质疽馑麄內胱?,青玉案突然泛起漣漪,每個座位前都浮出只玉杯,杯沿爬著墨色的藤蔓,纏出各人的名字。

慧蓮的杯里盛著淡粉色的酒,杯底沉著片桃花瓣,正是桃娘那株桃林里的;墨瀾的杯中是琥珀色的液,浮著片荷葉,與硯池里的春荷一模一樣。引魂使給眾人斟酒時,慧蓮才發現亭中已坐了不少“客人”——有位披蓑衣的老者,面前擺著枝墨梅,正是陸游詩里“零落成泥碾作塵”的那株;有個梳雙鬟的少女,捧著支幽蘭,眉眼神態竟與《蘭亭集序》里“惠風和暢”的意境相合。

“今日請諸位來,是為了圓樁舊事。”牡丹魂舉杯示意,杯中酒突然化作朵盛開的墨牡丹,“百年前,位書生在牡丹亭題詩,墨跡未干便染了戰火,詩稿燒成灰燼,只余半闕藏在塊斷硯里。那書生的魂魄附在殘詩上,夜夜在亭中啼哭,擾得百花不得安寧。”他將杯沿往案上輕磕,青玉案立刻裂開道縫,浮出塊布滿裂紋的斷硯,硯池里果然浮著半行字:“花開花落總有時”。

“這半闕詩缺了后半句,便成了執念?!贝┧蛞碌拿坊觊_口,聲音帶著雪的清冽,“我等花魂雖能聚墨成形,卻缺了人間的煙火氣,補不出那‘人間味’的收尾。聽聞二位能用春墨喚魂續詩,特來相求。”

慧蓮望著斷硯里的殘句,突然想起社區里那位種花的老婆婆。前日見她在花圃里移牡丹,嘴里念叨著:“花謝了怕啥,明年還開,人只要活著,總能等到下一個春天?!彼讣庹毫吮械奶一ň疲鶖喑幚镙p輕一點:“我想,該是‘人去人來總有情’?!?

墨滴落在殘句旁的瞬間,斷硯突然發出嗡鳴。半闕詩的墨跡順著硯紋游走,與新寫的句子連成一氣,硯池里浮出個穿青衫的書生身影,正趴在亭柱上題詩,筆尖的墨滴落在地上,立刻長出朵新的牡丹?!笆撬 币晔贵@呼,“這是萬歷年間的柳書生,當年就是他在這里題的詩!”

柳書生的魂魄漸漸清晰,看見案上的完整詩句時,突然淚落如雨。淚水落在青玉案上,竟化作顆顆墨色的珍珠,每顆珠里都藏著段往事:有他與愛人在亭中賞花的笑,有戰火中護詩稿的急,有魂困斷硯的苦。“多謝二位補全詩句?!彼麑χ凵徟c墨瀾深深一揖,身影漸漸變得透明,“我守著這半闕詩百年,原是怕忘了她的模樣,如今詩句圓了,也該去尋她了。”

他消散的地方,長出株新的墨牡丹,花瓣上印著完整的詩:“花開花落總有時,人去人來總有情”。牡丹魂撫掌大笑,案上的花饌突然活了過來——墨菊瓣拼成的“東籬采菊”里,走出個采菊的老者,正是陶淵明的詩魂;蘭蕊攢的“空谷幽蘭”中,飄出位撫琴的女子,琴聲與《幽蘭操》的韻律絲毫不差。

“既是宴席,怎能無詩?”梅魂取下鬢邊的花,蘸著案上的墨寫下:“寒梅傲雪開,墨痕映春來”。蘭魂立刻接道:“空谷生幽芳,筆底留清光”。牡丹魂沉吟片刻,揮毫而就:“姚黃魏紫墨中開,千年花魂入硯來”。

引魂使將支紫毫筆遞到慧蓮手中,筆桿上纏著新鮮的薔薇藤?;凵復鴿M亭的花魂詩影,想起那些在墨里重生的故事,提筆寫下:“花魂入墨墨生花”。墨瀾接過筆,蘸了硯池里的春荷露續道:“詩韻傳心心印詩”。兩句詩落在紙上,突然化作兩只墨蝶,繞著那株新長的牡丹飛了三圈,蝶翅掃過的地方,冒出行金色的字:“花宴有盡,墨痕永存”。

宴席散時,牡丹魂送給他們塊墨錠,說是用百年花魂的清露與歷代殘墨合煉而成?!按四艉邸?,能在任何東西上留下不滅的字跡。”他指著墨錠上的牡丹花紋,“若遇需銘記之事,只需以心為硯,以情為引,字跡便會滲入骨血,代代相傳。”

穿過拱門回到書房時,晨光正透過窗欞落在案頭。那封請柬已變回張普通的燙金紙,只是邊緣多了圈淡淡的花痕。硯臺里的春荷旁,果然浮著朵盛開的墨牡丹,花瓣上印著完整的“花開花落總有時,人去人來總有情”。墨瀾將那塊“留痕”墨錠放進硯匣,匣底突然映出片模糊的影——是牡丹亭的花魂們正對著他們揮手,亭柱上的墨字在晨光里閃閃發亮。

慧蓮拿起那支“觀心”筆,筆尖沾著的花宴墨香竟未散去。她在昨日的宣紙上輕輕一點,立刻冒出朵墨色的牡丹,花瓣層層展開,露出里面的小字:“二〇二四年三月初三,牡丹亭赴宴,見花魂續詩,知墨痕可留,情意不滅”。字跡剛落,硯臺里的春荷突然抖落顆蓮子,蓮子上的桃林旁,又添了座小小的牡丹亭。

暮色降臨時,社區的老婆婆送來籃新摘的桃花,說是見院角的桃樹突然開花了?;凵徑舆^籃子時,發現最底下壓著片墨色的花瓣,正是牡丹亭宴席上的那種。老婆婆笑著說:“今早見你家書房飄出好多墨色的花,落在桃樹上,沒一會兒就開花了,真是奇事?!?

墨瀾望著窗外那株突然綻放的桃樹,又看看案上那朵永不凋謝的墨牡丹,突然明白牡丹魂說的“墨痕永存”是什么意思。那些落在紙上的字,那些藏在墨里的魂,那些記在心里的情,從不是虛無的幻影。它們會順著筆墨的脈絡,落在生活的角落,開出新的花,結出新的果,就像此刻枝頭的桃花,就像硯池里的春荷,就像每個被認真記下的瞬間。

夜深時,慧蓮將那塊“留痕”墨錠放在枕邊。墨香混著花香在夢里漫開,她又看見牡丹亭的花魂們在宴飲,柳書生的詩稿在春風里舒展,每個字都閃著光。醒來時,晨光正落在墨錠上,錠身的牡丹花紋里,浮出行極細的字:“所謂永恒,是讓每個當下,都成往后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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