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儲露井晨露的細絹,輕輕裹著落霞谷。收籽宴就設在茶田旁的空地上,火塘里的棗木柴燒得正旺,火星子順著晚風往上飄,落在綴滿星燈的茶叢間,竟與燈影融成一片暖黃。蘇硯剛把最后一壇謝田酒開封,酒香混著熟籽的甜香就漫了開,連遠處儲籽庫的木門都被這股香推得輕輕晃了晃。
王小虎扛著個竹編的“宴桌”從竹屋跑出來,桌腿是用茶田邊的老竹削的,桌面板鋪著浸過凝漿水的麻布,往火塘旁一放,麻布上的雙生花紋就慢慢顯出來,像在桌上開了層小花。“泉州港的竹匠特意留的活紋!”他往桌角系了串紅綢穗,穗子上墜著顆曬干的聚緣花籽,“潮師說這桌得沾著收籽的氣,麻布存著籽的潤,竹紋聚著谷的暖,坐在這兒吃飯,就像跟茶田沒分開。”
林阿秀端著個陶盆走過來,盆里盛著“茶籽羹”,是用熟籽仁磨的粉、凈仁水、三十國的干果碎熬的,羹面上浮著層淡金的油花,往桌上一放,油花就拼成個“宴”字。“老藥農說這羹要趁熱喝,”她用木勺舀了勺,羹里的干果碎在勺里轉了圈,“熟籽粉補勁,干果碎添甜,混在一塊兒,喝下去渾身都暖,就像揣了團茶田的日頭。”
念安抱著收籽娃布偶,布偶手里的小陶罐還飄著儲籽香,她往每個陶碗里撒了點聚沙珠碎末,碗沿立刻泛出淡紅的光。“商隊的人說這碎末能存住香,”她把布偶放在桌角,陶罐口對著火塘,“讓羹里的香跑不了,就像把沙漠的暖也裝進碗里,喝著就不覺得夜涼。”
思暖帶著琉球茶女往火塘邊掛“星燈”,燈是用細竹篾編的,蒙著浸過香草汁的絹布,里面點著茶籽油浸的燈芯,往茶叢枝椏上一掛,絹布上的海浪紋就映在地上,像鋪了層碎浪。“茶婆婆說這燈要在入夜時掛,”她往燈繩上系了顆小貝殼,風一吹,貝殼撞著燈架發出“叮鈴”響,“絹布聚光,燈芯存暖,混在一塊兒,燈影就像條路,引著他鄉的茶魂也來赴宴,就像漁船歸港時,燈照著碼頭。”
茶女們手里捧著“分香碟”,碟里盛著不同的香粉:谷里的聚緣花香、琉球的海桐香、非洲的紅柳香,往每個燈旁一放,香粉就順著燈熱往上飄,鉆進燈里,讓燈影也沾了香。“這香能引著魂認路,”一個茶女把碟放在非洲茶叢旁,香粉立刻往火塘飄,“他鄉的茶魂聞著熟悉的香,就知道這兒在辦宴,準會來看看。”
阿米爾蹲在火塘邊添柴,手里拿著根紅柳枝,往火里一放,柳枝就冒出帶著椰殼炭香的煙。“老巫醫說紅柳枝能通魂,”他往火里丟了把熟籽殼,煙里立刻浮起淡灰的光,“讓煙帶著收籽的喜信,飄到沙漠里,告訴那兒的茶農,落霞谷的宴開了,就像駝隊傳信,隔著千里也能送到。”
他身邊的皮囊里還剩點保香膏,往火塘邊的石板上抹了點,石板就透出層透明的膜,把火塘的暖都鎖在周圍。“這膏能讓暖不散,”阿米爾摸了摸石板,膜上還沾著熟籽的香,“就像給火塘穿了件衣裳,哪怕夜風吹,咱們也能坐得安穩,就像沙漠里的帳篷,擋著風也存著暖。”
雅克正往宴桌上擺“護味瓷盤”,盤是法蘭西古堡的瓷匠燒的,盤底刻著古堡紋,盤沿描著茶叢的綠,往盤里放慶熟糕時,盤底的紋就亮了亮,把糕里的香裹得更濃。“園藝師說這瓷能護味,”他往盤角放了顆瓷光釉碎末,盤沿的綠立刻更鮮,“讓糕里的熟籽香不飄走,就像把谷里的甜封在盤里,吃的時候才夠勁,就像古堡里存的果醬,越放越香。”
他腳邊的鐵盒里還有防蛀粉,往桌腿旁撒了點,粉就化成細霧,把周圍的蟲蟻都趕遠了。“這粉不僅能防蛀,還能清味,”雅克拍了拍手上的粉,“讓桌上的香更純,就像古堡里的熏香,把雜味都濾掉,只留著最正的氣。”
佐藤明帶著大阪茶人往桌旁擺“品茶杯”,杯是用青石板磨的,杯壁刻著水紋,往杯里倒新沏的茶,水紋就順著茶轉,把茶里的熟籽殼香都攪出來。“這杯要就著糕吃,”佐藤明往杯里丟了顆熟籽仁,仁在茶里浮著,“青石板的凈能襯出茶的甜,水紋的轉能攪出香,混在一塊兒,茶就像帶著溪里的活氣,喝著清爽,就像大阪的茶,總帶著點水的軟。”
茶人們手里拿著“嘗味勺”,勺柄是用茶莖做的,勺頭刻著“品”字,往茶里一舀,勺頭的字就發燙。“這勺能嘗出籽的勁,”一個茶人舀了勺茶,茶里的仁還在勺里轉,“佐藤先生說茶里的籽仁沒散勁,嘗著就有嚼頭,就像選茶籽時,得品出內里的實,才知道是好籽。”
靜子坐在宴桌旁調七弦茶琴,琴弦上的琥珀琴徽被火塘的光映得發亮,她撥了下弦,琴音里竟帶著熟籽殼落地的“沙沙”聲。“這調子叫《宴茶吟》,”她指尖在弦上輕滑,琴音變得柔緩,“大阪的琴師說,用熟茶稈做的弦,彈出來的音帶著籽的實勁,琥珀徽能聚著燈影的暖,混在一塊兒,琴音就像在說家常,聽著心里踏實,就像家人圍坐說話,沒那么多講究。”
琴旁的金爐里還焚著歸魂香,香灰在桌布上積成個小小的“聚”字,隨著琴音,字突然化成光點,落在每個人的茶杯里,杯里的茶立刻泛出暖黃的光。“這香能聚著魂,”靜子往爐里添了點熟籽枝,香更濃了,“讓他鄉的茶魂也能借著光來赴宴,就像遠方的朋友收到信,再遠也會來聚聚。”
蘇硯端著酒杯站起來,杯里的茶漂著熟籽殼,他舉著杯往火塘方向晃了晃,殼就在茶里聚成個雙生花的影。“今天這宴,得先敬土地!”他的聲音順著風漫開,落在茶叢間,掛在枝椏上的星燈突然亮了亮,“是這谷里的土,讓萬國的茶籽都長熟了,就像母親養孩子,把勁都給了籽,自己卻藏在底下。”
說著,他往火塘邊的土里倒了杯酒,酒滲進土里時,茶叢的根須在地下輕輕動了動,像在點頭。王小虎立刻跟著站起來,手里捧著碗茶籽羹:“還得敬他鄉的風!”他往風來的方向舉了舉碗,羹里的干果碎在碗里轉了圈,“是他鄉的風把籽帶來,又把咱們的收籽喜信帶回去,就像駝隊來回跑,連著兩頭的家。”
林阿秀也端著陶盆站起來,盆里的茶籽羹還冒著熱氣:“更要敬咱們手里的活!”她往每個桌角都舀了勺羹,熱氣里的香飄得更遠,“是測熟籃辨了熟度,收籽籠聚了籽魂,摘籽刀順了勁,脫殼粉卸了殼,凈仁水凈了仁,沒這些活,籽長熟了也收不回來,就像人得了好收成,得謝自己的手。”
念安抱著布偶,把陶罐里的儲籽香往空中撒了點,香霧里浮著淡紅的光:“還要敬沙漠的商隊!”她的聲音軟軟的,卻能讓每個人都聽見,“是他們把非洲的籽、波斯的籽帶來,還捎來儲籽香、取仁器,就像把他鄉的家也搬來谷里,讓籽不孤單。”
思暖帶著茶女們往火塘里丟了把聚緣花瓣,花瓣在火里燒得“噼啪”響,香混著火塘的暖漫開:“敬茶婆婆!”她往琉球的方向鞠了躬,“是她教咱們編迎香幡、分籽籃,還說要順著風引籽魂,就像長輩教孩子做事,把老法子都傳下來。”
阿米爾往火里添了根紅柳枝,煙里的灰光往儲籽庫飄:“敬老巫醫!”他摸了摸腰間的皮囊,里面的保香膏還帶著溫度,“是他教咱們搭晾籽架、燒送魂火,讓籽魂留勁給根,就像沙漠里的智者,知道怎么讓草來年再長。”
雅克往瓷盤里添了塊慶熟糕,盤底的古堡紋亮了亮:“敬園藝師!”他往法蘭西的方向舉了舉杯,“是他教咱們紡墊籽棉、調防蛀粉,讓籽在箱里安穩,就像古堡里的匠人,把每件事都做得細。”
佐藤明端著青石板杯,杯里的茶還冒著熱氣:“敬大阪的茶人!”他往東方鞠了躬,“是他們教咱們架洗籽臺、做選籽篩,讓籽顆顆都壯,就像種稻的農人種,知道好種才能長好苗。”
靜子撥了下琴弦,琴音里帶著笑意:“最后,得敬這茶魂!”她往和合鼎的方向指了指,鼎里的凈仁水還泛著光,“是茶魂讓籽從他鄉來,在谷里長熟,又要往他鄉去,卻總連著落霞谷,就像遠行的人,走再遠也記著家。”
所有人都舉起杯,杯里的茶、酒、羹碰在一塊兒,發出“叮叮當當”的響,像在跟著琴音唱歌。火塘里的火星子竄得更高,落在星燈上,燈影晃了晃,竟在地上拼出萬國茶田的景:非洲的赤沙茶田泛著紅,波斯的綠洲茶田繞著水,法蘭西的古堡茶田依著墻,大阪的溪邊茶田映著月,所有的茶田都連著落霞谷的茶叢,像在地上鋪了張五彩的毯。
“你們看這燈影!”王小虎指著地上的景,興奮得聲音都顫了,“他鄉的茶田也在跟著咱們宴呢!”他往火塘里丟了塊慶熟糕,糕在火里化了,香飄得更遠,地上的景里,他鄉的茶農也舉著杯,像是在跟落霞谷的人碰杯。
林阿秀舀了勺茶籽羹,往火塘邊的石板上倒了點,羹里的熟籽粉在石板上化了,竟順著燈影往他鄉茶田的方向流,在地上畫出條細細的線。“這粉在引路呢!”她笑著說,“讓他鄉的茶魂順著線來,咱們好跟他們說說話。”
念安把布偶手里的陶罐打開,儲籽香飄得更濃,地上的線突然亮了,像條發光的路,從落霞谷的火塘,一直通到燈影里的他鄉茶田。“商隊的人說,聚沙珠的碎末能讓魂看得見路,”她往線上撒了點碎末,線更亮了,“現在,他鄉的茶魂準能找著來的道。”
果然,沒過一會兒,燈影里的他鄉茶田旁,就多了些小小的影子,像是茶魂飄了過來,順著亮線往火塘走。思暖趕緊往桌上擺了幾個空碗,碗里倒了點謝田酒:“茶婆婆說,茶魂愛喝這酒,”她往碗里撒了點聚緣花香,“讓他們也嘗嘗落霞谷的味。”
影子飄到火塘邊,圍著空碗轉了轉,碗里的酒竟少了點,香卻更濃了。阿米爾往火里添了把熟籽殼,煙里的灰光裹著影子,像在跟他們說話:“老巫醫說,煙能聽著魂的話,”他側著耳朵,“他們在說,今年的籽收得好,來年還要把新籽送來。”
雅克往空碗里放了塊慶熟糕,糕上的花蜜亮了亮,影子在糕旁轉了圈,糕竟小了點。“園藝師說,瓷盤能存著魂的氣,”他摸了摸瓷盤,“他們在說,古堡里的籽也熟了,等著咱們的人去收。”
佐藤明往空碗里倒了點新沏的茶,茶里的熟籽仁轉了轉,影子在茶旁停了停,茶竟清了點。“大阪的茶人說,青石板杯能映出魂的景,”他往杯里看了看,“他們在說,溪邊的茶籽也選好了,明年要種在落霞谷的溪邊。”
靜子撥了段歡快的琴音,影子竟跟著琴音轉起圈來,火塘里的火星子也跟著跳,像在伴舞。“這《宴茶吟》,他們也愛聽,”她笑著說,“琴音能跟魂說話,就像唱歌給朋友聽,不用張嘴,也能懂意思。”
蘇硯往每個空碗里都添了點酒,看著影子在碗旁轉,突然想起白天收籽時的景:“今年的籽,來得不容易,”他的聲音軟了點,“非洲的籽要穿過赤沙,波斯的籽要跟著駝隊走千里,法蘭西的籽要漂過海,大阪的籽要順著溪來,可它們都在谷里長熟了,就像再遠的路,只要心里想著長,就能成。”
王小虎摸了摸桌角的紅綢穗,穗子上的聚緣花籽還帶著香:“可不是嘛!”他想起編收籽籠時,竹匠說這籠要聚籽魂,“剛開始我還不信,可看見籽自己往籠里跳,才知道這魂是真的,就像人心里有個念想,再難也能跟著走。”
林阿秀往火塘里添了點凈仁水,水落在火里,發出“滋滋”的響,香混著熱氣漫開:“老藥農說,茶籽殼灰能引,橄欖殼粉能滑,椰殼炭能凈,剛開始我還怕混不好,可搗出來的脫殼粉,一撒殼就裂,才知道老法子沒錯,就像做事只要跟著對的道走,準能成。”
念安抱著布偶,陶罐里的儲籽香還沒散:“商隊的人說,沙漠里的籽難長,可我看見非洲的籽仁里帶著沙漠的日頭氣,才知道籽也能扛住苦,就像人在難里也能攢勁,等著出頭的日子。”
思暖看著茶叢上的星燈,燈影里的海浪紋還在晃:“茶婆婆說,迎香幡要順著風掛,剛開始我還怕風把幡吹歪,可幡角真的往籠里飄,才知道風也能幫著做事,就像人身邊總有幫襯的,不用自己扛所有事。”
阿米爾摸了摸皮囊里的保香膏,膏里的駱駝油還帶著沙漠的暖:“老巫醫說,紅柳木是燥,棗木是暖,剛開始我還怕烘焦籽,可晾好的籽又干又脆,才知道混著來才好,就像人做事不能太急,也不能太緩,得找著勁。”
雅克看著瓷盤里的慶熟糕,盤底的古堡紋還亮著:“園藝師說,亞麻是挺,蠶絲是柔,剛開始我還怕棉護不住籽,可籽在箱里一點沒晃,才知道柔挺混著才穩,就像人做人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軟,得有個度。”
佐藤明端著青石板杯,杯里的茶還透著清:“大阪的茶人說,選籽要精挑細選,剛開始我還怕篩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