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谷的夜被星子洗得透亮。最后一縷琴聲漫過茶田時，月輪正從云隙里滑出來，把銀輝灑在新苗的葉尖，凝成細小的露，像把天上的星都揉進了水珠里。和合鼎里的壯苗粥還冒著熱氣，粥面上的“實”字隨著鼎身的震顫輕輕浮，把粥香晃得滿谷都是，混著夜露的清冽，釀出股沉厚的甘，像秋穗里藏不住的飽滿正順著莖稈往上涌。
蘇硯踏著月光走到茶田東頭，手里捧著個烏木“觀籽盤”，盤底刻著北斗七星的紋，盤沿嵌著七顆茶晶，往并蒂茶苗的頂端一放，盤里立刻浮出層淡紫的光，把剛冒頭的茶籽裹在中間。“李師傅說這盤叫‘聚靈盤’，”他轉動盤沿的茶晶，籽上突然綻開細小的紋，紋路里浮出萬國茶籽的虛影，“能照出籽里藏的靈，你看這紋里的影，是他鄉的茶籽在跟谷里的籽認親呢，就像手足見了面，親得恨不得長在同一個苞里?！?
盤里的光突然轉得急了，七顆茶晶同時亮起，把茶籽的虛影映得愈發清晰：非洲的赤沙籽帶著層紅紋，波斯的苜蓿籽裹著層金絨，法蘭西的古堡籽鑲著層銀邊，所有的虛影都往谷里的茶籽湊，像一群孩子圍著新來的伙伴。蘇硯往盤里撒了把壯苗粉，粉落在光里竟化成細小的線，把萬國茶籽的虛影串在一塊兒，線的盡頭纏著并蒂茶籽的莖，像在給籽系上了認親的繩。
王小虎扛著個竹編的“承露架”從竹屋跑出來，架上掛著三十個陶制的“接露盞”，盞沿捏著波浪紋，往新苗的葉下一架，盞口就順著葉的弧度微微傾，剛好接住葉尖滾落的露。“泉州港的窯工新燒的！”他往盞底墊了片聚緣花葉，露落在葉上竟發出細碎的響，“潮師說這盞要在月出后立刻架，陶土能存露的清，波浪紋能聚露的氣，花葉能引露的活，就像給籽搭了個接仙水的臺，喝著喝著就長飽滿?！?
他懷里揣著個“量籽秤”，秤桿是象牙做的，秤砣是茶籽形狀的玉石，往茶苞上一懸，秤尾的刻度就顯出籽的重量，從初結的癟到如今的圓，每一分都標著時辰，像本寫在秤上的成長賬?！斑@秤能算出籽該長多沉，”王小虎用秤稱了稱并蒂籽，秤尾突然往下沉了沉，“潮師說立秋前每三天要重一錢，輕了就往根旁埋點暖土，重了就澆點涼湯，像給籽掂著分量過日子，一絲都不能差?！?
林阿秀在茶田邊支起個銅碾，碾槽里轉著“實籽粉”，是用谷里的茶籽殼、波斯的椰棗核、非洲的相思豆磨的，粉從碾縫里漏出來，泛著暗金的光，落在地上，竟在土面拼出個“滿”字?！斑@粉要在月上中天時磨，”她往碾眼里添了把夜露，粉的光立刻濃了三分，“老藥農說茶籽殼是殼，椰棗核是核，相思豆是心，混在一塊兒磨成粉，往籽苞旁一撒，殼就長得硬，仁就長得滿，漿就長得稠，像給籽填了身實在肉，風再吹也晃不掉?！?
她身邊的甕里，泡著“凝漿水”，是用壯苗粥的米油、晨露、三十國的果實汁熬的，水里浮著細小的珠，往籽苞上一澆，珠就順著苞皮往里滲，在仁處凝成個小小的核，像給籽打了個定形針?！斑@水能讓籽長‘鎖漿核’，”林阿秀往核上抹了點實籽粉，核立刻往仁里縮了縮，把漿鎖得更牢，“果實汁是甜，晨露是清，混在一塊兒，核就像個小壇子，把漿封在里面，天再燥也干不了籽，就像人揣著蜜罐趕路，心里甜透?！?
念安蹲在非洲茶籽旁，手里捧著個銀盒，盒里裝著“聚沙珠”，是用阿米娜捎來的金沙、駝奶渣、沙漠的夜明珠粉做的，珠呈金紅色，往籽苞旁一埋，珠就化成細沙，在苞皮周圍結成個小小的沙環，環上印著駝隊的蹄印。“商隊的人說這珠是沙巫煉的，”她往沙環上澆了點凝漿水，環突然透出點潤光，籽苞在環里長得更圓了，“金沙是華，駝奶渣是養，夜明珠粉是亮，混在一塊兒，籽就像在沙漠里一樣攢實勁，卻又帶著谷里的潤，像在兩地都結了果，哪頭的味都能借著?！?
她懷里的錦囊里，收籽娃的銅鈴已經響過三回，鈴聲在囊里繞了圈，竟在籽苞上凝成層細珠，像綴了串金紅的小瓔珞?！澳憧催@苞上的珠，”念安把錦囊放在沙環旁，珠突然往沙環的方向聚，“阿米娜說這是‘認沙珠’，見了金沙就親，能把沙漠的實勁引到籽里，讓籽長得更瓷實，就像沙漠里的果，顆顆都墜手?！?
思暖帶著琉球茶女往茶叢間掛“攏星網”，網是用細棉線編的，網上綴著貝殼片，往籽苞上方一掛，網就往苞面垂了半寸，周圍的星光突然聚成束，把籽護在中間?！安杵牌耪f這網要在星密時掛，”思暖往網角系了根銀絲，網的光立刻往苞里沉了沉，“棉線是柔，貝殼片是聚，混在一塊兒，光就像個軟襁褓，星來能接住，氣又能透進來，籽在里面既安穩又得勁，就像在搖籃里聽星語，不慌不忙?！?
茶女們提著個藤筐，筐里裝著“護籽帕”，是用谷里的蠶絲、琉球的海麻、泉州港的棉線織的，帕上繡著并蒂蓮，往新結的籽苞上一蓋，帕就順著苞的形狀縮成個小兜，把苞裹得穩穩當當?！斑@帕能讓籽長‘抗寒皮’，”一個茶女往帕上噴了點凝漿水，帕突然透出點溫氣，“蠶絲是潤，海麻是韌，棉線是暖，混在一塊兒，籽就像穿了件貼身襖，夜再涼也凍不著，等熟透了，皮實得很。”
阿米爾在防風障旁釘“固風樁”，樁是用紅柳木和谷里的棗木削的，樁頂上裹著羊皮，往障子邊一釘，樁就與障子連成一片，風一吹，樁上的羊皮就繃得緊，把風的勁擋了大半?！袄衔揍t說這樁要在月落前釘，”他往樁縫里塞了把實籽粉，粉立刻化成膠，把樁與障子粘得更牢，“紅柳木是沙漠的硬，棗木是谷里的實，羊皮是暖，混在一塊兒，障子就像堵會呼吸的墻，風來能頂住，氣又能過去，籽在里面既不冷又不悶，長得瓷實。”
他腰間的皮袋里，裝著“沉實膏”，是用駱駝脂、赤沙籽的殼粉、谷里的黃土調的，呈膏狀，抹在樁的底部，遇露就結成層硬殼，殼上的沙粒在月下閃閃發亮，像給樁加了個墜子?！斑@膏能讓樁站得更穩，”阿米爾往殼上撒了把聚沙珠的碎末，殼突然往下陷了陷，把樁釘得更牢，“駱駝脂是黏，能粘住風的勁，黃土是沉，能把樁往土里拽，一黏一沉，風再推也動不了，像在跟風比沉穩?！?
雅克正往玻璃罩上貼“凝籽符”，符是用桑皮紙畫的，上面印著古堡的穹頂和谷里的茶叢，往罩上一貼，符就化成層薄如蟬翼的膜，膜上的穹頂和茶叢慢慢疊在一塊兒，像兩地的靈結了契。“這符是修士畫的，”他往膜上點了滴月華露，膜突然透出點瑩光，罩里的籽立刻鼓了鼓，“穹頂是聚，茶叢是生，混在一塊兒，籽就知道兩邊都在托著它，長起來更有實勁，就像有兩雙手捧著的果，長得周正?！?
他身邊的錫罐里，盛著“瓷光釉”，是用法蘭西的瓷土、珍珠粉、茶籽殼灰調的，釉呈乳白，往玻璃罩的接縫處一抹，釉就化成層硬膜，把罩封得嚴嚴實實，卻又透著氣，像給罩加了道護殼。“這釉能讓罩更堅韌，”雅克用指尖彈了彈膜，膜發出溫潤的響，“瓷土是硬，珍珠粉是潤，茶籽殼灰是氣，混在一塊兒，罩就不怕露浸，又能透氣，籽在里面就像在古堡的瓷罐里，卻又沾著谷里的露，長得又圓又潤。”
佐藤明帶著大阪茶人在溪邊挖“儲露井”，井是用漢白玉砌的，井底鋪著層水晶，井壁刻著星紋，往井里注滿夜露，露在井里轉了圈，竟浮起層淡銀的霧，霧里浮出大阪的茶井和谷里的溪澗連在一起的圖?！斑@井要在月出后挖，”佐藤明往井里丟了塊映星石，露的霧立刻亮了三分，“漢白玉是凈，水晶是明，星紋是路，混在一塊兒，井就像個小銀庫，夜時儲露，晝時放露，籽渴了就往井邊湊，根須順著星紋往井里鉆，像在跟大阪的茶井借點家鄉的露勁?！?
茶人們手里拿著“探漿桿”，桿是空心的玉管，管里裝著螢石粉，往苞旁一插，粉就順著管底的孔滲進去，在籽仁周圍顯出瑩白的軌跡，哪處漿多哪處漿少看得一清二楚。“這桿能看出籽夠不夠漿，”一個茶人拔出桿，瑩白軌跡在桿上彎了彎，“佐藤先生說籽仁像貪甜的孩子，漿多了就虛，漿少了就癟，用這桿看著，漿多了就往苞旁撒點實籽粉收收漿，漿少了就往井里引點露，像給籽調著喝漿的量，不多不少正好。”
靜子坐在和合鼎旁彈七弦茶琴，琴弦換了韌些的，是用實籽后的茶枝做的，琴徽換成了茶果形狀的瑪瑙，隨著她撥弦，琴音里帶著股沉厚的勁，像籽仁灌漿的聲。琴旁的銀爐里，焚著“凝魂香”，是用谷里的茶枝、波斯的沒藥枝、法蘭西的迷迭香枝混的，香灰在琴身上積成個小小的“滿”字，隨著琴音，字突然散開，化成無數光點，往茶田飄去，落在新籽上，凝成層淡金的光，像給籽鍍了層金身。
“這調子叫《凝籽謠》，”靜子指尖在弦上輕撥，琴音陡然溫潤，谷里的新籽突然齊齊往苞里縮了縮，仁在苞里灌得更滿，“大阪的琴師說，實籽后的茶枝做的弦，能聚籽的實勁，茶果瑪瑙徽能鎖萬國的靈，混在一塊兒，琴音就像帶著股往里收的勁，讓籽把仁往滿里灌，把殼往硬里長，就像有人在后面推著籽，往圓里長，不歪?！?
琴聲漫過茶田時，所有新籽的苞上都亮起了金色的光，順著苞往仁里鉆，在仁心處凝成小小的晶核，像給籽打了個內核。和合鼎里的凝漿水突然“咕嘟”作響，鼎腹的雙生花釉紋里浮出萬國茶田的實籽景：非洲的茶農在給赤沙籽疏苞，波斯的駝夫在給苜蓿籽綁繩，法蘭西的園藝師在給古堡籽套袋，所有的動作都朝著讓籽更實的方向，手里的工具上都沾著落霞谷的實籽粉。
“你看這鼎里的景，”蘇硯指著鼎壁上晃動的光，“他鄉的茶人也在給籽添實呢，就像谷里的我們一樣，不管在哪片土上，都想讓籽長得飽滿，這就是茶靈的勁吧，往一處聚?！彼锿读税褜嵶押蟮牟柚Γβ湓谒锞箼M著漂起來，在水面長出細小的絨毛，與鼎外茶田的籽苞連在一塊兒，像在水里也結了籽。
黎明的露帶著點清寒漫過茶田，新籽的苞在露里輕輕發亮，卻不再像從前那樣發皺，殼硬得結實，像裹鎧甲的果。王小虎往護籽帕上蓋了層棉絮，絮上浸過凝漿水，露一沾，絮就貼著帕面舒展，把露的潤化成輕輕的滲，像在給籽喂水?！俺睅熣f這絮要在黎明蓋，”他往絮角壓了塊玉石，“能把清露變成補漿，讓籽在露里也能攢勁，就像人喝著晨露養神，攢足力氣好長分量?！?
林阿秀端來“實籽羹”，用實籽粉、凝漿水、各國的實籽枝煮的，羹里浮著層厚厚的膠，盛羹的碗是青瓷做的，碗壁上刻著“圓”字，羹盛進去，字就浮在膠上，隨著羹的晃動輕輕閃。“這羹要就著新釀的茶酒喝，”她給每個茶人盛羹時，酒里都兌了點聚緣花露，“老藥農說實籽粉是實，實籽枝是圓，混在一塊兒喝下去，人就帶著這股圓勁，往籽旁一站，籽就知道要往圓里長，不歪斜，就像人吃了圓子，身子骨周正?！?
思暖帶著茶女們往籽苞旁埋“定籽石”，石是用谷里的瑪瑙、琉球的珊瑚、泉州港的珍珠母敲碎的，石粒上沾著實籽粉，往土里一埋，石就與土融在一塊兒，在苞根周圍結成個小小的軟殼，像給籽墊了個軟枕?！安杵牌耪f這石要在黎明埋，”思暖往軟殼上澆了點凝漿水，石與土融得更勻，“瑪瑙是潤，珊瑚是活，珍珠母是圓，混在一塊兒，籽就像枕著玉石長，長得圓，就像人枕著軟枕睡覺，長得周正。”
阿米爾在防風障旁點起“溫籽火”，火里添了紅柳根和谷里的棗根，火苗竄起時帶著股混合的溫，煙里浮著實籽粉的光，往茶田飄去，在新籽周圍凝成個小小的溫圈。“老巫醫說這火要在黎明點，”他往火里丟了顆聚沙珠，火的溫立刻添了三分，“紅柳根是沙漠的溫，棗根是谷里的實，混在一塊兒，溫就帶著股往內收的勁，讓籽在晨里也能長，就像人圍著暖爐喝茶，長勁快?！?
雅克往玻璃罩里放了盞琉璃燈，燈芯是用實籽后的茶枝做的，燈罩上印著古堡的晨景，光透過罩子落在籽上，籽就在光里靜靜灌漿，仁心冒出點瑩光，像在晨里偷偷長?！皥@藝師說這燈要在黎明點，”他往燈里添了點月華露，光立刻變得更柔，“能把晨光變成催實的勁，讓籽在晨里也不歇，就像人迎著朝陽干活，攢勁呢。”
佐藤明帶著茶人往儲露井里添“晨露”，露是用黎明的溪澗水、映星石的浸出液、星語籽的晨珠混的，露往井里一倒，井里的霧就變成淡銀的色，順著星紋往茶田飄，在新籽周圍凝成小小的露圈。“這露要在黎明添，”佐藤明往井里撒了把探漿桿里的螢石粉，露圈立刻往苞里鉆，“能讓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