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日的晨光穿透晨霧時，姜采臣站在基地廣播臺前，喉結動了動。

“正午十二點，百人凈化儀式開啟。”

他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整個城西，“所有持有酒卡者，可帶一名感染者入場。”

臺下瞬間炸開喧嘩。

趙鐵柱搓著掌心的老繭擠過來，軍靴在水泥地上碾出細碎聲響：“姜哥，百人同時凈化，上回試十個都差點燒了釀酒機。”

他指節發白，后頸的刀疤隨著吞咽動作一跳一跳。

姜采臣望著廣場上逐漸聚集的人群，有裹著破棉襖的老人，有抱著高燒孩子的母親，還有幾個攥著酒卡的青壯年正扒著鐵欄桿張望。

他摸了摸胸前的釀酒師徽章，金屬涼意順著鎖骨爬進心臟：“失控的不是酒，是人心。”

他轉身時，晨光恰好漫過肩頭，“他們需要親眼看見，舊神怎么死，新神怎么生。”

小眼鏡抱著攝像機從轉播車探出頭，鏡頭晃了晃對準姜采臣：“直播信號覆蓋全城了！剛才周明遠的破基地都有人翻墻過來，說要當見證者。”

他推了推起霧的眼鏡，手指在觸控屏上翻飛，“姜哥你看，彈幕已經炸了！

“這小子瘋了”

“凈化百人？當自己是耶穌呢”

姜采臣沒接話。

他望著廣場中央新架起的十臺釀酒機，酒管像銀色血管般爬滿凈化臺。

上一世此刻，他正蹲在下水道啃發霉的壓縮餅干，聽著廣播里說“幸存者需自費購買凈化服務”。

而現在，他摸了摸腰間的主控鑰匙，金屬齒痕在掌心壓出紅印，這次，規則由他定。

正午的陽光準時砸在廣場上。

一百張擔架被抬上臺時，空氣里浮動著腐肉混著鐵銹的腥氣。

感染者們皮膚泛著青黑，眼白全是血絲，有個十四五歲的男孩突然暴起，指甲刮在擔架綁帶上發出刺耳聲響，卻在觸到酒管的瞬間蜷縮成蝦。

“安靜。”

姜采臣的聲音像塊冷鐵砸進喧嘩。

他踩著木梯上臺，銅杯在陽光下折射出琥珀色光暈，杯底那滴混合液正泛著血珠，是他凌晨用銀針刺破指尖接的。

酒靈的聲音又在腦內響起，這次帶著哭腔：“你瘋了！凡血引動真方會爆體而亡！”

“上一世我連血都被人抽干。”

姜采臣仰頭飲盡，喉結滾動時，經脈里騰起灼燒感。

他望著臺下，趙鐵柱攥著步槍的手背青筋暴起，小眼鏡的攝像機在發抖，陳阿婆扶著拐杖站在最前排，白發被風掀起一綹。

系統提示音突然撕裂空氣：“檢測到獻祭級共鳴【凈化酒】配方解鎖。”

十臺釀酒機同時轟鳴。

原本琥珀色的酒液瞬間轉白，像月光倒進玻璃管。

當第一滴酒液滴在感染者心口時，廣場上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黑血從他們的七竅噴涌而出，染透了白床單。

趙鐵柱的步槍“哐當”落地。

他踉蹌著沖上臺，卻被酒膜彈開，額頭撞出紅印也顧不上：“姜哥！他們……”

“等。”

姜采臣的聲音里帶著金屬震顫。

他盯著計時器，兩分五十秒，第一個感染者的手指動了。

那是個穿粉色棉襖的小女孩，她緩緩睜眼，眼淚混著黑血流下來：“媽媽！嗚嗚嗚！我能看見你了”

第二個坐起來的是個中年男人，他顫抖著摸自己的臉，指甲縫里的黑血簌簌往下掉：“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歡呼聲像炸雷般炸開。

趙鐵柱跪在地上，手撐著地面直發抖，喉結動了動，發出破碎的嗚咽：“活了！全活了！”

小眼鏡的攝像機摔在地上，他癱坐在轉播車旁，盯著直播畫面里自己顫抖的倒影：“這不是游戲！這是神跡！”

姜采臣望著臺下。

有人跪在地上磕頭，有人抱著親人痛哭，陳阿婆抹著眼淚往臺上挪，拐杖敲在地上“篤篤”響。

他走下臺，扶住老人布滿老年斑的手。

風掀起他的衣角，頭頂的酒膜突然泛起金紋，像頂流動的冠冕。

“阿婆，恨是酒引。”

他望著人群里那個曾經把他推進尸潮的周明遠，此刻對方正跪在最前排，額頭抵著地面，“但愛是壇底。”

腦內突然響起尖銳的哀鳴。

酒靈的聲音支離破碎：“你竟以凡軀駕馭神方，求你留我一線生機！”

姜采臣摸出隨身的平板，手指在鍵盤上翻飛。

最后一行代碼敲下時，系統界面驟然黑屏。

再亮起時，提示音變成低沉的男音，像陳年酒壇被撬開的悶響：“主人，酒靈已臣服，等待您的命令。”

整座基地的酒膜同時閃爍，金紋流動的方向，全指向他的位置。

陳阿婆的手突然緊了緊。

她望著隔離室的方向，輕聲道：“小姜，那丫頭……”

姜采臣轉頭。

林詩雅站在隔離室玻璃后，手腕的鍍金手鏈正泛著金光。

她的眼神不再空洞，嘴角勾著抹極淡的笑，那抹金光順著地面的縫隙蔓延，悄然融入酒膜的紋路里。

“她是祭品。”

姜采臣輕聲說，卻沒移開視線，“也是新神權的一部分。”

暮色漫上酒膜時，姜采臣獨自站在廣場中央。

他摸著釀酒機上的刻字，指尖停在“酒域”兩個新刻的字上。

遠處傳來小眼鏡收拾設備的動靜，趙鐵柱正帶著守衛維持秩序，陳阿婆被人扶著往食堂走，背影佝僂卻安穩。

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任務【醉臥沙場】進度更新：100%。”

他抬頭望向酒膜外的天空。

第十五日的晨霧已經在東邊聚集，像層半透明的紗。

姜采臣摸出主控鑰匙，在掌心轉了兩圈，目光掃過基地外墻那層泛著柔光的酒膜，那是他用前七日所有積蓄布下的防護。

“該拆了。”

他對著風輕聲說，聲音被即將到來的夜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