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晦跟著青竹穿過柳府后院的密道，心跳如擂。夜風灌進衣領，他攥緊手中的玉佩，耳邊仍回蕩著沈清那句驚雷般的話——
“你才是當年那個‘夭折’的皇子。”
密道盡頭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車夫戴著斗笠，低聲道：“公子請上車。”
柳如晦剛踏入車廂，馬車便疾馳起來。他掀開車簾，只見遠處柳府方向火光沖天，隱約傳來兵刃相接的聲響。
“殿下她……”
“三皇女自幼習武，尋常刺客傷不了她。”車夫聲音沙啞，“倒是公子您，若被抓住，才是真會要了她的命。”
馬車七拐八繞，最終停在一座荒廢的道觀前。匾額上“紫云觀”三個字已被歲月侵蝕得模糊不清。
青竹扶著他下車，低聲道：“公子，這里就是當年……”
話音未落，觀門“吱呀”一聲打開，一位白發老嫗提著燈籠走出來，目光如炬：“可是為‘重陽糕’而來？”
柳如晦喉頭發緊：“……要蒸九層。”
老嫗神色一震，燈籠的光映在她皺紋縱橫的臉上：“十八年了……終于等到你們了。”
紫云觀，密室中。
燭火幽幽，宋嬤嬤從暗格中取出一只檀木匣子，遞給柳如晦：“孩子，打開吧。”
匣中是一封泛黃的信箋，和一枚與他手中一模一樣的玉佩，只是背面刻的是“凰”字。
“十八年前，先皇后在紫云觀生產，誕下的本是龍鳳雙胎。”宋嬤嬤聲音顫抖，“可當夜觀中起火，混亂中，男嬰被人調包，換成了一個死嬰……”
柳如晦指尖發抖：“所以，我其實是……”
“你是先皇后的嫡長子，沈清的雙生哥哥。”宋嬤嬤老淚縱橫，“當年調包之人，就是如今的林貴妃——林珞妉的姑母！”
青竹倒吸一口涼氣：“那柳家……”
“柳丞相并不知情。他夫人當年在觀中養病，恰巧產子，孩子卻先天不足而夭折。林貴妃趁機將真正的皇子塞給了柳家，謊稱是柳夫人所生……”
柳如晦猛地站起，胸口劇烈起伏。所有碎片突然拼湊在一起——為何他自幼離經叛道愛像女子一般讀策學史卻恰逢政策開明允許男子進學，為何被退婚時女帝親自過問，又為何……沈清初見他就莫名親近。
窗外忽然傳來烏鴉的啼叫，宋嬤嬤臉色大變：“不好！他們追來了！”
紫云觀外。
柳如晦被宋嬤嬤推入密道：“公子快走！順著這條暗道直通城南——”
話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正中宋嬤嬤心口！
“嬤嬤！”柳如晦想去扶她，卻被青竹死死拽住。黑暗中，數十名黑衣人持刀逼近，為首者冷笑：“柳公子，有人要買你的命。”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劍光自屋頂劈下！
沈清如鬼魅般躍入戰圈，劍鋒所過之處血花四濺。她一把抓住柳如晦的手腕：“走！”
兩人沖出道觀，卻見山下已被火把包圍。沈清咬牙吹響銀哨，一匹黑馬踏夜而來。
“上馬！”她將柳如晦推上馬背，自己翻身坐在他身后，“抱緊我！”
箭雨傾瀉而下，沈清揮劍格擋，仍有一支箭擦過她的臉頰。柳如晦突然奪過韁繩：“我知道一條小路！”
馬匹竄入山林，沈清緊緊環住他的腰，忽然在他耳邊問：“你都知道了？”
柳如晦后背一僵：“……知道什么？”
“別裝傻。”她輕笑，染血的手指撫上他鎖骨處的胎記，“我的……哥哥。”
柳如晦瞳孔驟縮，兩人一路相顧無言。
沈清將受驚的柳如晦送入房間后，繼續料理后事。
沈清來到地下室一腳踹翻一個尚存一息突然暴起的刺客，劍尖抵住他的喉嚨：“說！誰派你們來的？”
刺客獰笑一聲，突然咬破齒間毒囊，轉眼便口吐黑血而亡。
“死士？”沈清皺眉，蹲下身翻檢尸體，忽然在刺客衣襟內側摸到一枚燙金的銅牌——林氏家徽，但邊緣卻多了一道細微的刻痕。
“不對……”她瞳孔驟縮，“這不是林家的標記，是仿造的！”
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柳丞相帶著侍衛匆匆趕來：“三皇女！您沒事吧？”
沈清站起身，冷冷道：“柳大人，令郎我已送回房間休養。今夜之事，若傳出去半個字——”
“老臣明白！”柳丞相冷汗涔涔，“可如晦他……”
“他沒事。”沈清擦去劍上血跡，翻身上馬，“備轎，我要進宮。”
回宮的馬車上，沈清閉目養神，腦海中卻思緒翻涌。那兩枚玉佩、柳如晦鎖骨上的胎記、女帝意味深長的賜婚……一切線索串聯起來，指向一個荒謬卻合理的可能——柳如晦或許是她二皇姐“早夭”的孿生弟弟，也就是她同母異父的弟弟，那她豈不是要娶自己的弟弟，這也太荒謬了，絕不可能！肯定還有什么遺漏的信息。若真如此，女帝為何隱瞞？柳家又知道多少？
皇宮，御書房仍舊燈火通明。
女帝沈明凰聽完沈清的稟報，緩緩放下朱筆：“林家好大的膽子。”
“母皇，此事絕非林珞妉一人所為！”沈清單膝跪地，“那些刺客訓練有素，分明是——”
“是沖柳如晦來的。”女帝打斷她，從案下取出一卷密檔，“清兒，你可知朕為何執意將他許配給你？”
沈清展開密檔，赫然是一幅十八年前的紫云觀布局圖，角落標注著一行小字：“雙生鳳凰，幼女易夭，長子若存，必亂國本。”
“這……這是讖語？！”
“不，是預言。”女帝目光晦暗，“當年欽天監測算，雙生子女若俱在，必有一人克死另一人。朕想看看，天命……能不能改。所以林貴妃調包時，朕默許了。”
沈清如墜冰窟：“可如晦他明明活得好好的，二皇姐也性命無虞。想來命數不是一成不變的。”
女帝輕輕撫摸她的發頂，“當時還加了一個時間限制，說的是活不過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