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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春醒

老畫室的木門被重新刷了白漆,陽光透過新換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干凈的光斑。林硯之蹲在墻角,手里攥著砂紙,正一點點打磨著舊畫架上的銹跡,木屑混著紫羅蘭顏料的碎屑,在他腳邊堆成小小的丘。

“慢點磨,別把手蹭破了。”蘇向晚端著剛泡好的檸檬水走過來,把杯子放在窗臺上——那里擺著那盆從高中帶來的綠蘿,新抽的藤蔓已經纏上了窗框,葉片上還沾著她早上噴的水珠。

林硯之直起身,手背在額頭上抹了把,留下道灰痕。“再過兩周就能刷顏料了,”他指著墻上用粉筆畫的輪廓,“這里畫滿紫藤花,那邊留塊黑板,寫我們的紀念日。”

粉筆畫的輪廓里,藏著兩個牽手的小人,頭頂飄著朵小小的云,云里寫著“202X.3.17”——是他補錄名單公布的日子,也是他求婚的日子。蘇向晚看著那行字,忽然想起他跪在地板上,把銀戒指套進她指縫時,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陽光還亮。

“陳念說,她哥認識婚慶公司的人,能幫我們省點錢。”她靠在門框上,看著他往畫架腿上刷木蠟油,“你爸媽那邊……說了嗎?”

砂紙的摩擦聲頓了頓。“上周回了趟家,”林硯之的聲音低了些,“我爸非要把菜攤盤出去,說給我們湊婚禮的錢,被我按住了。”他把砂紙扔進垃圾桶,金屬桶發出輕響,“我說等我拿到第一筆稿費就夠了,他才沒再堅持。”

蘇向晚走過去,從背后輕輕抱住他。他的襯衫后頸處磨出了毛邊,是去年在碼頭扛集裝箱時蹭的,她一直沒舍得讓他扔。“其實不用急著辦婚禮的,”她把臉貼在他背上,能聽見他沉穩的心跳,“等你畢業,等我轉正,我們有很多時間。”

“不行。”他轉過身,握住她的手,指腹反復摩挲著她無名指上的銀戒指,戒面的紫藤花瓣被磨得越發溫潤,“我想早點把你娶回家,想每天醒來看見你在廚房煮面,想在畫架上畫完畫,轉頭就能看見你在看書。”

他的聲音很輕,像春風拂過新抽的柳絲,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蘇向晚忽然想起高三那年,他也是這樣站在暴雨里,說“向晚,等紫藤花開滿架,我們就去看未名湖的荷花”,那時的少年眼里藏著慌亂,而現在,他的目光里只有安穩。

窗外的玉蘭花落了滿地,白得像雪。林硯之的專業課老師來看過畫室,說他的油畫《海與紫藤》可以送展,若是能獲獎,說不定能爭取到留校任教的名額。“不用留校也沒關系,”蘇向晚幫他整理畫具時,他正往畫布上抹底色,“我找了家設計公司的兼職,老板說我的風格很適合做繪本。”

畫布上,海是淡紫色的,浪尖托著朵巨大的紫藤花,花心坐著個穿白裙子的姑娘,手里捏著支油畫棒。“這本繪本叫《紙船渡雪》,”林硯之的筆尖在姑娘的裙擺上頓了頓,“寫我們從高中到現在的故事。”

蘇向晚的指尖在畫布邊緣碰了碰,顏料還沒干,蹭在指腹上,像塊融化的紫水晶。“那要把你在碼頭畫速寫的樣子畫進去,”她笑著說,“還有你用海水調顏料,弄得滿手腥味。”

“都畫。”他低頭在她額頭上印了個吻,帶著顏料的澀味,“還要畫你在南方海邊找我的樣子,頭發被風吹得亂亂的,像只迷路的小鹿。”

出版社的實習進入尾聲,周明宇臨走前約蘇向晚在學校咖啡館見面。他穿著件灰色風衣,手里拎著個牛皮紙包,放在桌上時發出輕微的碰撞聲。“這是我整理的古籍批注,對你寫論文可能有用。”他推過來一個厚厚的筆記本,封面上是他清秀的字跡,“BJ總部的職位我接了,下周就走。”

“恭喜學長。”蘇向晚翻開筆記本,里面夾著張她去年發表的散文剪報,空白處寫滿了細密的批注,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比喻,被他用紅筆圈了出來。

“林同學的繪本,要是需要出版渠道,可以聯系我。”周明宇端起咖啡杯,熱氣模糊了他的鏡片,“我認識幾家少兒出版社的編輯,他們很看好這種青春題材。”

蘇向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還在修改,可能……”

“向晚,”他打斷她,忽然笑了,“你無名指上的戒指,比任何暢銷書的腰封都好看。”他站起身,風衣下擺掃過椅子腿,“婚禮要是定了日子,記得告訴我,就算在外地,我也會寄禮物過來。”

咖啡館的玻璃窗上,映出兩人告別的身影。周明宇轉身時,蘇向晚看見他風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素描——是她去年在圖書館看書的樣子,筆觸溫柔,像幅被陽光曬暖的畫。

回畫室的路上,玉蘭花的香氣裹著風涌過來。蘇向晚想起周明宇筆記本里的一句話:“最好的故事,從來不是完美無缺,而是帶著傷痕,卻依然朝著光亮生長。”她忽然明白,青春里的疼痛從不是用來遺忘的,是用來讓后來的溫暖顯得更珍貴的。

林硯之正在給畫架裝新的畫板,看見她回來,舉著扳手朝她笑:“陳念剛打電話,說婚慶公司的人明天過來量尺寸,讓我們準備點糖。”他的鼻尖沾著點白漆,像只偷喝了牛奶的貓。

“周學長要走了。”蘇向晚走過去,幫他擦掉鼻尖的漆,“他說可以幫我們聯系出版社。”

“嗯,我知道。”他放下扳手,從帆布包里掏出本定稿的繪本手稿,“早上他已經打給我了,說等我改完最后兩頁,就幫我遞過去。”他翻開其中一頁,上面畫著個穿白襯衫的學長,正把一本《文心雕龍》遞給荷花池邊的姑娘,旁邊寫著行小字:“謝謝所有溫柔的路過。”

蘇向晚的眼眶忽然有點熱。她靠在他懷里,聽著他胸腔里的心跳,和畫架上紫藤花的顏料味混在一起,像首安穩的詩。窗外的玉蘭花還在落,陽光穿過花瓣,在地板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像無數細碎的銀。

“明天我們去買糖吧,”她輕聲說,“要草莓味的,你以前總搶我的吃。”

“好。”他低頭吻她的發頂,“再買袋紫羅蘭色的糖紙,貼在畫室的玻璃上,像星星。”

夜色漫進畫室時,他們并肩坐在新鋪的木地板上,借著臺燈的光,一張一張數著陳念送來的喜帖。喜帖的封面是林硯之畫的紫藤花,角落里印著行小字:“愿以歲月釀酒,共赴余生春醒。”

蘇向晚忽然想起那個被雪凍住的冬天,他們在護城河放紙船,看著那只染著紫羅蘭色的紙船撞破冰層,一點點漂向遠方。那時她以為,等待是最漫長的事,直到此刻才懂,原來所有的等待,都是為了春醒時的相擁——像老畫室的綠蘿終于爬滿窗欞,像未名湖的荷花在夏天準時綻放,像他們穿過疼痛的青春,終于握住了彼此的手。

臺燈的光暈里,林硯之的手指在喜帖上寫下“蘇向晚”三個字,筆尖頓了頓,又在旁邊添了個小小的愛心。蘇向晚看著他認真的側臉,忽然覺得,最好的故事從不是一帆風順的,是帶著點顏料的澀,有點等待的苦,最終卻能在某個春天,開出最甜的花。

而他們的故事,才剛剛迎來真正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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