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冬釀
- 向上的光亮
- 楚楚圓圓
- 1833字
- 2025-08-04 09:58:01
初雪落下時,A大的未名湖結了層薄冰。蘇向晚把暖手寶塞進林硯之的帆布包,拉鏈拉到一半,看見里面露出半截畫紙,上面用鉛筆勾勒著枚戒指,戒面是朵小小的紫藤花。
“又在畫什么?”她故意逗他,指尖在畫紙上輕輕點了點。
林硯之慌忙把畫紙往里塞,耳尖紅得像被雪燙過。“沒什么……練習速寫。”他正低頭背英語單詞,單詞卡上的“eternal”被他用紅筆圈了又圈,像要刻進紙里。
自習室的暖氣不太足,他的鼻尖凍得發紅,卻渾然不覺,只是偶爾呵出白氣,在單詞卡上凝成短暫的霧。蘇向晚看著他握筆的手——曾經在碼頭磨出厚繭的指腹,如今正穩穩地捏著支細鋼筆,在錯題本上寫著工整的解析。
“歇會兒吧,”她把熱可可遞過去,杯壁上凝著的水珠沾在他手背上,“你都背了三個小時了。”
他接過杯子,卻沒喝,只是把它放在兩人中間的桌縫里,讓熱氣慢慢暖著她的指尖。“還有兩周就筆試了,得抓緊。”他翻開素描本,最新一頁畫的是自習室的窗,窗臺上擺著兩杯熱可可,杯沿相碰,像在悄悄說情話。
蘇向晚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冬夜,他也是這樣抱著習題冊,在她家樓下的路燈下站到凌晨,只為給她講一道她沒弄懂的數學題。那時的風比現在冷,他的手凍得通紅,卻執意要先把她的手焐熱。
“林硯之,”她輕聲說,“你不用這么拼的。”
“要的。”他抬起頭,眼里的光比臺燈還亮,“我想快點追上你,想和你一起在A大的圖書館看書,一起去食堂搶糖醋排骨,一起……”
“一起看明年夏天的荷花。”蘇向晚接過他的話,心里像被熱可可燙得暖暖的。
周明宇抱著摞參考書經過時,腳步頓了頓。他看著桌縫里那兩杯緊緊挨著的熱可可,又看了看林硯之素描本上那枚紫藤花戒指,忽然笑了笑,放輕腳步走了過去。走廊里傳來他和學弟的談話聲,隱約提到“出版社的實習名額”,蘇向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卻被林硯之輕輕按住了手。
“別回頭。”他的聲音很輕,“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筆試前一天,蘇向晚在林硯之的畫板里發現了一張準考證復印件,背面寫著行小字:“如果考上了,就去老畫室求婚。”字跡被反復涂抹過,鉛筆屑在紙頁邊緣堆成小小的山,像藏不住的雀躍。
她把復印件悄悄塞回去時,指尖碰倒了他的顏料盒,紫羅蘭色的顏料灑在素描本上,暈出朵小小的花。林硯之進來時正好撞見,慌忙用紙巾去擦,卻越擦越暈,最后索性把那頁紙撕下來,折成只紙船,放進她的帆布包:“等考完試,我們去護城河放船。”
筆試當天飄著細雪,蘇向晚陪他走到考場門口。他的圍巾歪了,她伸手幫他系好,指尖劃過他頸后時,他忽然抓住她的手,往她掌心塞了個小鐵盒——是那枚用海水顏料做的固體顏料,被他磨成了戒指的形狀,邊緣還沾著點銀粉。
“等我出來。”他的聲音帶著點顫抖。
“我在這兒等你。”蘇向晚把“戒指”套在無名指上,大小剛好,冰涼的顏料貼著皮膚,卻暖得像團火。
考場的門關上時,周明宇從對面的教學樓走出來,手里拿著本《西方美學史》。“需要幫忙的話,可以隨時找我。”他遞給蘇向晚一張名片,上面印著他的手機號,“我下周要去BJ總部實習了。”
“恭喜學長。”蘇向晚把名片收好,“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
“應該的。”他看著她無名指上那枚特殊的“戒指”,忽然笑了,“他畫的戒指,比我見過的任何鉆戒都好看。”
雪越下越大,把考場的玻璃窗染成了白色。蘇向晚站在雪地里,看著那扇緊閉的門,忽然想起林硯之說過的“冬釀”——他說南方的酒廠總在冬天釀酒,要等夠一百個晴天才能開封,就像有些等待,越是難熬,結果就越甜。
三個小時后,考場門開了。林硯之走出來時,臉上帶著藏不住的笑意,遠遠就朝她舉起手,手里捏著支筆,筆桿上纏著她送的藍布條。
“感覺怎么樣?”她迎上去,幫他拍掉肩上的雪。
“等放榜吧。”他握緊她的手,掌心的汗混著雪水,涼絲絲的,卻攥得很緊,“我們去放船。”
護城河的冰還沒化透,他們找了處水流湍急的地方,把那只染著紫羅蘭色的紙船輕輕放下去。紙船在水面打了個轉,載著兩人折的星星,慢慢漂向遠處的橋洞,像載著個正在發酵的夢。
“如果考上了,”林硯之忽然說,“我想把老畫室重新裝修一下,做我們的秘密基地。”
“好啊,”蘇向晚靠在他肩上,雪落在發梢,涼得像水晶,“我要在墻上畫滿荷花。”
遠處的鐘樓敲響了五下,鐘聲在雪地里傳得很遠。蘇向晚看著無名指上那枚漸漸融化的顏料戒指,忽然覺得,青春里的疼痛就像這冬天的雪,看似冰冷,卻能滋養出春天的花。而她和林硯之的故事,就像這壇冬釀,在等待里慢慢發酵,終將在某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散發出最清冽的香。
雪還在下,把整個世界都染成了白色,干凈得像張嶄新的畫紙,等著他們一筆一筆,畫出屬于他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