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會審當日，天未破曉，東華門外已聚滿文武百官。

昨夜一場倒春寒，風像磨快的刀，刮得人臉生疼。

慎刑司正堂燈火通明，銅鏡被移至公堂中央，鏡面裂縫里凝著暗紅血痂，像一道結痂的傷口。

沈鳶與顧芷同時被押入。

一人月白囚衣，腕纏鎖鏈；

一人左目蒙紗，右臂以木板固定，血從紗布邊緣滲出，滴在青磚上，綻開小小梅花。

堂上，皇帝蕭凜居正中，攝政王蕭闕坐左側輪椅，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御史大夫分列兩廂。

鼓聲三響，公堂肅靜。

銅鏡卻在此刻發出低低嗡鳴，像某種獸類蘇醒前的呼嚕。

系統面板同時在沈鳶與顧芷眼前彈出：

【替身儀式倒計時：00:29:59】

【規則重申： 1.銅鏡前，二人同時滴血。 2.以“自愿之誓”為引，完成身份互換。 3.失敗者即刻抹殺。】

顧芷用右眼余光瞥向沈鳶，血絲如蛛網。

沈鳶卻看向銅鏡，唇角微揚——

她等的從來不是儀式，而是儀式崩壞的那一刻。

鼓聲余音未散，顧芷忽然跪前一步，右臂骨折卻硬生生抬起，指尖捏著那枚封魂骨釘。

“陛下！”她聲音嘶啞，“臣女有證據，可證沈鳶非此世之人！”

蕭凜眸光微斂：“呈上來。”

骨釘被呈上，釘身“封魂”二字在燈火下泛著幽青。

顧芷叩首，一字一句：“此乃攝政王私牢刑具，昨夜有人用它脅迫臣女滴血。沈鳶與王爺暗通，意在弒君！”

輪椅上的蕭闕低笑出聲，音色慵懶：“顧姑娘傷得糊涂了？本王雙腿已廢，如何私設刑堂？”

話音未落，堂外傳來急促腳步——

暗衛首領夜刃押著一名黑衣人進堂，掀面罩，竟是攝政王府死士。

死士跪地，咬碎毒囊，卻在氣絕前吐出一句：

“王…爺…令…慎刑司…火…”

一句話，斷成幾截，卻足夠讓公堂嘩然。

蕭凜抬手，金甲衛“鏘”然拔刀，圍住輪椅。

蕭闕不慌不忙，指尖敲扶手：“皇兄，臣弟若真想放火，何須留活口？”

沈鳶垂眸，掩住唇角冷笑。

系統面板瘋狂刷新：

【劇情偏移 44.5%→ 51.3%】

【警告：關鍵角色信任鏈斷裂，啟動三級懲罰——隨機抹殺五人。】

幾乎同時，堂外傳來五聲悶哼——

兩名御史、一名太監、兩名侍衛同時倒地，死狀與前一致：舌骨自斷。

血腥味瞬間灌滿公堂。

百官驚懼，腳步錯亂，像一群被扔進油鍋的螞蟻。

銅鏡嗡鳴加劇，裂縫深處滲出黑色霧氣。

黑霧觸地，化作一面巨大虛鏡，懸在公堂上空。

鏡中映出的，卻不是此刻景象——

而是前世。

鼓聲震天，沈鳶被按在銅鏡前，面皮被刀鋒挑起，血珠滾落；

顧芷戴鳳冠，踩在她背上，笑靨如花。

畫面一閃，又變成昨夜——

顧芷執筆，在空白話本上寫：

【沈鳶，必須死。】

鏡外，沈鳶靜靜看著，眸色無波。

鏡內，前世的沈鳶忽然抬頭，血淋淋的臉正對眾人，聲音凄厲：

“替我報仇——！”

百官中有幾人當場癱軟。

顧芷踉蹌后退，撞翻銅鏡支架。

鏡面碎裂，碎片卻未落地，而是化作數百面小鏡，懸在空中，每一面都映出不同場景：

皇帝幼年弒兄、攝政王私鑄兵器、顧芷與太醫密謀毒后……

所有暗線，所有隱秘，被同一時間撕開。

系統警報刺破耳膜：

【世界邏輯崩壞，偏移值 51.3%→ 63.0%】

【抹殺人數不足，啟動“清場模式”——倒計時 10分鐘。】

清場模式，即無差別抹殺，直到劇情可控。

沈鳶眼底終于泛起波瀾。

她抬手，玄鐵令符在掌心發燙。

暗衛夜刃疾掠至她身側：“主子，如何？”

沈鳶聲音極輕，卻字字清晰：

“砸鏡。”

“砰——！”

夜刃長刀出鞘，刀背狠狠砸向最大一塊虛鏡。

鏡面碎成光屑，卻在一瞬重聚。

系統冷笑：

【鏡為劇情核心，不可摧毀。】

沈鳶卻笑了：“誰說我要毀鏡？”

她抬手，從袖中取出一片染血銅鏡碎片——

正是昨夜顧芷左眼所傷那塊。

碎片上，血紋組成一個扭曲的“還”字。

沈鳶將碎片抵在自己頸側，輕輕一劃。

血珠滾落，卻未落地，而是被虛鏡吞噬。

鏡面驟然靜止，仿佛被按了暫停。

系統提示瘋狂閃爍：

【檢測到“鏡裂之血”同源，啟動回溯協議。】

【回溯目標：儀式前 1分鐘。】

時間倒轉。

所有人回到滴血前一刻。

顧芷右眼大睜，驚駭欲絕。

沈鳶低語，只有兩人能聽見：

“顧芷，儀式開始——”

“但你我，都不許成功。”

沈鳶割破指尖，血滴落銅鏡。

顧芷卻在此刻，猛地用骨釘刺向自己心口！

骨釘透胸，血噴三尺，濺滿銅鏡。

鏡面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裂縫瞬間擴大，黑霧倒灌。

系統警報變調：

【儀式失敗！儀式失敗！】

【檢測到雙向自殺，無法判定身份歸屬。】

【啟動應急方案：抹殺作者與宿主。】

顧芷倒在血泊，唇角卻揚起詭異弧度：“一起死……”

沈鳶踉蹌一步，頸側傷口血流如注，卻笑得比顧芷更瘋：

“誰說我會死？”

她抬手，拋出玄鐵令符。

令符在空中炸成銀光，三十名暗衛同時現身，以身為盾，擋在沈鳶四周。

系統機械音第一次出現遲疑：

【清場模式受阻，重新計算……】

趁此間隙，攝政王蕭闕推動輪椅，袖中射出一枚赤色信號彈。

信號彈在高空炸開，化作血色鳶鳥。

片刻后，宮門方向喊殺震天——

攝政王私兵，破宮門而入。

皇帝金甲衛拔刀迎敵。

公堂瞬間變成修羅場。

銅鏡在混亂中倒地，被亂軍踐踏，碎成齏粉。

系統提示音終于扭曲：

【世界線崩壞 63.0%→ 79.9%】

【核心道具損毀，劇情無法修復。】

【抹殺倒計時終止。】

【警告：未知錯誤。】

沈鳶靠在斷柱旁，鮮血染紅白衣，卻笑得肆意：

“顧芷，看見了嗎？”

“你的劇本，徹底爛了。”

塵埃落定時，公堂已毀。

顧芷被暗衛擒住，胸口血洞汩汩，卻還沒死。

她掙扎著，用最后力氣抓住一片碎鏡，對準沈鳶：

“就算劇本爛了……我也要拉你陪葬！”

碎鏡里，忽然浮現新的文字——

不是血字，而是金色楷體：

【零號劇本加載中……】

【新規則：舊世界作廢，所有角色身份重洗。】

【第一行字由——】

【沈鳶執筆。】

沈鳶一怔。

碎鏡飛至她掌心，化作一支金色羽筆。

筆桿冰涼，卻帶著心跳般的脈動。

顧芷瞳孔渙散，喃喃：“不可能……我才是作者……”

沈鳶俯身，用帶血指尖，在虛空中寫下第一行字：

【顧芷，眾叛親離，死于無名。】

最后一筆落下，金色羽筆化作流光，沒入她腕間朱砂痣。

顧芷眼里的光，終于熄滅。

遠處，宮門烽火連天。

沈鳶抬頭，雨停了，天邊泛起蟹殼青。

她輕聲道：

“全員崩壞，游戲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