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灰燼里的詔書

乾元殿的大火在黎明前被暴雨澆滅。

焦梁斷柱間，禁軍搜出一卷殘帛，邊角被火舌舔得焦黑，唯余正中央一行血色小篆，仍清晰刺目：

【朕，蕭凜，以血為誓，廢后顧氏，立沈氏鳶為后。】

帛書右下角，蓋著半個皇帝私璽。

璽印缺口處，凝著半枚血指紋——蕭凜的。

消息像長了翅膀，在半個時辰內傳遍六宮。

百官嘩然：

“高臺甫毀，帝璽半殘，廢后詔書竟先出？”

“沈氏庶女，一躍國母？”

“那顧氏……還審什么？”

沈鳶站在斷壁殘垣間，指尖捻著那半枚焦黑帛書。

系統面板懸在腕內側，字跡閃爍：

【隱藏主線觸發：血書劇本】

【規則：詔書一旦生效，世界將強制進入“新后篇”】

【代價：舊后必須于詔書宣讀前身亡】

【倒計時：23:59:59】

沈鳶垂眸，指腹在血字上摩挲——

血尚溫，字卻像刀。

“蕭凜，”她輕聲道，“你竟把刀遞到我手上。”

二囚鳳

慎刑司地牢深處，顧芷被換到最后一間“鳳囚”。

墻是鐵的，地也是鐵的，唯有一扇巴掌大的氣窗，透進一線青白的天。

她胸口血洞被草草縫合，左目蒙紗，右目卻亮得駭人。

案上擺著兩樣東西：

一張空白血書，用她自己的血調和朱砂寫成；

一枚三寸長的金簪，簪頭雕著鳳羽——

那是她前世封后大典所戴。

系統提示音冷得刺耳：

【作者最后修補權：以血書重述結局】

【條件：血書需得當事人親筆、親印、親口宣讀】

【范圍：僅可修改沈鳶一人之命運】

顧芷用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唇，笑了。

“只能改她一人？夠了。”

她提筆，血書第一行落下：

【沈氏鳶，妖魅轉世，當受千刀萬剮之刑。】

字跡未干，她忽然覺得腕間一涼——

一支羽箭破窗而入，釘在她手背上。

箭尾纏著一條細細的紅線，線的那端，系著一張小紙：

【血書若成，你母親今夜陪葬。】

落款：沈。

顧芷指節攥得發白，血珠順著箭桿滴落，砸在血書上，暈開一朵猩紅的花。

她抬眼，望向窗外那線青白的天，聲音嘶啞：

“沈鳶，你以為只有你會改劇本？”

三雙面帝心

未時，御書房。

蕭凜倚在軟榻，臉色因失血而蒼白，眼神卻亮得嚇人。

案上擺著兩份折子：

第一份：攝政王擁兵三千，已至西華門；

第二份：顧氏母族聯絡京營，意圖劫獄。

沈鳶跪在階下，背脊筆直。

“陛下，”她聲音輕，“詔書已出，天下皆聞。顧芷若死，舊黨必反；若不死，新后難立。”

蕭凜指節敲著折子，聲音淡淡：“那便讓她死得名正言順。”

沈鳶抬眼：“請陛下賜臣女一道空白圣旨。”

“何用？”

“寫她的結局。”

蕭凜盯她良久，忽然笑了：“沈鳶，你可知欺君之罪？”

“臣女只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沈鳶叩首，額貼地面，“但臣女更知——君要臣活，天下無人敢讓臣死。”

蕭凜大笑，提筆，在空白圣旨上寫下第一行：

【顧氏芷，失德亂國，賜自裁。】

卻在最后一捺時，筆尖一頓，血墨暈開，像一滴淚。

他把圣旨拋給沈鳶，聲音低啞：“別讓她弄臟朕的手。”

四血書與圣旨的交鋒

酉時，鳳囚。

顧芷用牙咬斷手背上的箭桿，提筆重寫血書：

【沈氏鳶，愿替顧氏芷，受千刀萬剮之刑。】

她咬破指尖，按下手印，唇角勾起冷笑。

系統提示：

【血書生效條件：需當事人親口宣讀】

她只需要把沈鳶騙來，讓沈鳶親口念出這行字。

圣旨卻在此刻送達——

李德全展開金黃絹帛，聲音尖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顧氏芷，失德亂國，賜自裁。欽此。”

顧芷怔住，右目血絲爆裂。

“自裁？”她低笑，“好啊。”

她抬手，拔下那枚鳳羽金簪，簪尖抵住自己喉嚨，卻在刺破皮膚的瞬間，反手將金簪射向李德全！

“噗——”

金簪穿透李德全肩胛，血濺圣旨。

顧芷嘶聲大笑：“想讓我死？可以！拉上沈鳶一起！”

獄卒蜂擁而上，她卻已抓起血書，咬碎舌尖，將血噴在詔書空白處——

血書與圣旨，重疊成一張扭曲的紙：

【顧氏芷，失德亂國，賜自裁；沈氏鳶，愿替顧氏芷，受千刀萬剮之刑。】

兩行血字，像兩條毒蛇交纏。

五鏡碎·人替

戌時，暴雨再至。

慎刑司正堂燈火通明，銅鏡被重新架起，裂縫里積滿雨水，像一泓血湖。

沈鳶與顧芷，一立一跪，中間隔著那面銅鏡。

顧芷舉著圣旨血書，聲音嘶啞卻清晰：

“沈鳶，念！”

沈鳶垂眸，指尖撫過血書，忽然笑了。

“顧芷，你寫錯了。”

她抬手，金色羽筆自朱砂痣浮現，筆尖一點，血書上的“沈氏鳶”三字，瞬間變成“顧氏芷”。

系統警報撕裂耳膜：

【作者最終修改權被篡改！】

【劇情偏移 79.9%→ 88.8%】

顧芷瘋癲般撲向沈鳶，卻被暗衛按倒在地。

她右眼血紅，嘶吼：“沈鳶！你不是人！你是妖！”

沈鳶俯身，聲音輕得像嘆息：“你忘了嗎？劇本已碎，妖與人，有何分別？”

銅鏡在此刻發出最后一聲哀鳴，轟然炸裂！

碎片四濺，一塊尖銳鏡刃劃過顧芷右臉，從眉骨至下頜，開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

她慘叫，血噴如泉，染紅半面銅鏡。

鏡中映出她扭曲的臉——

一半鳳冠霞帔，一半血肉模糊。

系統提示音扭曲變形：

【核心道具完全損毀！】

【“血書劇本”主線崩壞！】

【啟動終極懲罰：作者與宿主，十息后同步抹殺！】

十、九、八……

沈鳶抬手，金色羽筆在虛空寫下最后一行字：

【世界重啟，執筆人：沈鳶。】

筆落成光，炸成萬千流螢。

倒計時驟停。

系統陷入長久的靜默。

六尾聲·無字詔

子時，皇宮大火再起。

火光照亮乾元殿殘破的匾額，匾額上“慎刑”二字被燒得焦黑，像兩只空洞的眼。

廢墟中，搜出兩件東西：

半卷血書，墨跡被火烤得模糊，唯余一行尚可辨認：

【顧氏芷，眾叛親離，死于無名。】

一張空白圣旨，無字無印，只留一抹血指痕。

無人知曉，血指痕是誰的。

只有風掠過廢墟，卷起灰燼，像無數細小的手，在擦拭一面看不見的銅鏡。

鏡里，有新后著鳳袍的背影，一步一步，踏上九重玉階。

而鏡外，無人再敢提起“顧芷”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