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黎明前的掙扎
- 腐士孤兒,給城主夫人送花圈
- 愛吃豬排面
- 6325字
- 2025-08-03 04:42:54
冰冷的金屬管道緊貼著脊背,寒意透過破爛的粗麻布,如同無數根細小的冰針,狠狠扎進皮肉,試圖凍結骨髓。左肩的傷口在麻木的鈍痛下,依舊頑固地滲出溫熱粘稠的液體,每一次細微的心跳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提醒著這具身體的脆弱和瀕臨崩潰。失血帶來的眩暈如同沉重的鉛塊,不斷拖拽著意識下沉,又被極致的警惕和恐懼強行拉回。
我蜷縮在廢棄金屬架與冰冷管道的夾角里,像一只受傷的、蟄伏在巢穴邊緣的野獸。右手緊握著那把沾滿干涸血污的銹跡砍刀,刀鋒橫在膝前,對著那片吞噬了所有聲音和光線的黑暗深淵。耳朵竭力捕捉著任何一絲來自黑暗的異響,也警惕著頭頂金屬垃圾堆縫隙外傳來的、屬于沉渣巷的模糊喧囂。
死寂。
那片黑暗仿佛凝固的墨潭,連一絲漣漪也無。女子的生命信號早已消失,系統提示的“惰性怨念”也沉寂如死物。仿佛昨夜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屬刮擦、鎖鏈繃緊、痛苦壓抑的悶哼、含混的嗚咽、吮吸的粘稠聲,以及最后那聲清脆的骨裂……都只是失血過多產生的、光怪陸離的噩夢。
但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如同腐爛內臟般的淡淡腥氣,卻頑固地彌漫著,混雜在鐵銹、機油和霉味之中,冰冷地提醒著黑暗深處潛藏的真實恐怖。
時間在極度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油燈早已熄滅,地下空間徹底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絕對黑暗。唯有系統界面上那幽藍色的倒計時,如同鬼火般在視野角落里無聲跳動:
**斂息符剩余:00:00:00…**
【斂息符效果結束!】
【警告!宿主生命體征(失血/虛弱)依舊處于低危狀態!】
【任務‘亡命沉渣’剩余時限:00:00:00!】
【判定:宿主成功進入天盤區‘沉渣巷’范圍!】
【任務完成!獎勵發放:物品·斂息符(初級)x1,技能點x1!】
【新任務生成:遺物歸途】
【任務描述:將‘遺落的青銅鈴鐺’(已自動拾取)送至指定地點——腐土區‘老槐樹’亂葬崗。】
【任務時限:12個時辰。】
【任務獎勵:技能·尸語(初級)】
【失敗懲罰:隨機剝奪宿主一項基礎感官(視覺/聽覺/味覺/觸覺/嗅覺)】
冰冷的提示音在腦海中接連響起。斂息符結束了。任務完成了。新的任務……遺落的青銅鈴鐺?老槐樹亂葬崗?尸語?剝奪感官?!
一股荒謬感和被系統玩弄的邪火猛地竄起!這狗系統!一環套一環!剛逃出虎口,又讓我回腐土區那個地獄?!還他媽是亂葬崗?!
但視線下移,物品欄里果然多了一個新的圖標:一個造型古樸、布滿銅綠、只有拇指大小的青銅鈴鐺圖標。旁邊還有一張新的斂息符圖標。
技能點?我下意識地“點”開【技能庫】。里面依舊是孤零零的一個圖標:【物理超度術(初級)】。圖標旁邊有一個小小的“+”號,提示可升級。
升級?現在?
我強壓下對新任務的憤怒和對黑暗的恐懼,心思急轉。現在最迫切的是離開這個鬼地方!上面是什么情況?追兵還在嗎?趙天霸那個煞星走了沒有?升級技能能否帶來一絲自保之力?
賭一把!
意念狠狠砸在那個“+”號上!
嗡!
一股比之前獲得技能時微弱、但同樣冰冷狂暴的信息流瞬間沖入腦海!無數關于“物理超度術”更深層次、更精微的運用技巧、能量引導方式、甚至是針對不同等級“目標”的“超度”效率差異的符文和信息碎片瘋狂閃爍、重組!
【物理超度術(初級)→物理超度術(中級)!】
【效果提升:能量消耗降低20%,超度效果(物理傷害/怨念凈化)提升30%,施法距離小幅增加。新增特性:對低階怨念體(如新魂、殘念)具有微弱震懾效果。】
【備注:物理超度,字面意思,效果顯著,童叟無欺。】
成了!雖然感覺身體似乎又被抽空了一絲,但腦海中關于那拗口咒文和能量運轉的路徑變得更加清晰和可控!這或許……能增加一絲活下去的籌碼?
就在這時!
頭頂的金屬垃圾堆縫隙外,那屬于沉渣巷的模糊喧囂中,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異響穿透了層層阻礙,落入了我高度緊繃的聽覺神經!
“汪!汪汪汪!!!”
是獵犬的吠叫!聲音很近!而且充滿了發現目標的興奮!
緊接著,是沉重的、帶著金屬摩擦的腳步聲快速靠近!
“有動靜!下面!這堆垃圾下面有聲音!剛才好像有狗叫?!”一個護衛驚疑不定的聲音響起,就在我頭頂不遠處!
“媽的!這鬼地方還沒搜過?!快!把上面這些破爛挪開!”另一個粗魯的聲音帶著不耐煩和一絲興奮吼道。
糟了!斂息符失效!獵犬還是捕捉到了我微弱的氣息?!或者剛才升級技能時不小心泄露了一絲波動?!
沉重的腳步聲就在頭頂!金屬垃圾被拖動、掀開的刺耳摩擦聲清晰傳來!光線——雖然只是鉛灰色天光透過縫隙射入的微弱光線——瞬間刺破了地下空間的黑暗!
他們發現入口了!
死亡的陰影再次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嚨!
跑!必須立刻跑!從另一個方向!
我猛地從蜷縮的角落彈起!不顧左肩撕裂般的劇痛和強烈的眩暈,身體如同受驚的兔子,朝著地下空間與黑暗深處相反的另一側、記憶中女子之前下來的那個狹窄通道口猛撲過去!
就在我撲向通道口的瞬間!
“嘩啦!轟隆!”
頭頂覆蓋的金屬垃圾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掀開!大片污濁的光線和冰冷的雨絲瞬間涌入!幾個穿著鐵甲、手持利刃的護衛身影,如同兇神惡煞般出現在被撕開的洞口邊緣!他們臉上帶著發現獵物的猙獰和興奮!
“在下面!那小雜種在下面!!”一個護衛眼尖,瞬間看到了我撲向通道口的背影,激動地大吼起來!
“放箭!別讓他跑了!”護衛頭目的咆哮聲如同炸雷!
咻!咻!咻!
尖銳的破空聲撕裂空氣!幾支閃爍著寒光的弩箭如同毒蛇,瞬間射入地下空間!一支狠狠釘在我剛才蜷縮的金屬架上,發出“咄”的一聲悶響!另一支擦著我的小腿飛過,帶起一片冰冷的氣流和皮肉被劃開的火辣痛感!
我根本不敢回頭!也來不及感受腿上的疼痛!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和求生的本能,手腳并用地撲進了那個狹窄、陡峭、布滿濕滑苔蘚的通道口!身體幾乎是貼著冰冷粗糙的墻壁向下滑去!
“追!快追下去!他受傷了!跑不遠!”護衛頭目的怒吼和護衛們跳下來的沉重落地聲、盔甲碰撞聲在身后響起!如同催命的鼓點!
狹窄的通道異常濕滑陡峭,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向下滑落,冰冷的泥水和苔蘚沾滿了全身。身后的追兵腳步聲和叫罵聲緊追不舍!
“抓住他!”
“別讓他進巷子!”
通道出口就在眼前!外面是沉渣巷熟悉而污濁的光線!
就在我即將沖出通道口的瞬間——
【警告!偵測到高速移動威脅!能量層級:易筋境初期!威脅度:高!方位:正前方出口外!】
系統尖銳的提示音如同驚雷在腦海炸響!
又是他?!那個陰魂不散的暗衛?!
果然!通道口外,一道瘦削如同鬼魅、全身包裹在緊身夜行衣中的黑影,如同早已等待多時的毒蛇,無聲無息地浮現!那雙狹長、閃爍著陰冷毒光的眼睛,死死鎖定著沖出來的我!手中那柄毫無反光的烏黑短刺,帶著致命的幽藍光澤,如同閃電般,直刺我的咽喉!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真正的絕殺之局!
死亡的寒意瞬間凍結了血液!
沒有思考的時間!只有本能!
在短刺及喉的前一剎那,我猛地向前撲倒!身體如同失控的滾石,狠狠砸向通道口外冰冷污濁的泥水地面!同時,右手緊握的銹跡砍刀,用盡全身力氣和剛剛升級技能帶來的、對力量更精微的控制感,不再追求精準刺擊,而是由下至上,朝著那暗衛的下三路,狠狠地、毫無章法地掄掃過去!
同歸于盡的打法!逼他回防!
那暗衛顯然沒料到我如此狼狽地撲倒,更沒料到我在這絕境下還能反擊!他刺向咽喉的短刺瞬間落空!而我那柄帶著泥水和血污、沉重而銹跡斑斑的砍刀,已經帶著一股蠻橫的、不顧一切的氣勢,卷著污濁的泥水,掃向他的小腿!
暗衛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錯愕,隨即化為冰冷的殺意。他身體如同沒有骨頭的游魚,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微小角度向后一滑,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刀鋒!但我的目的達到了!他的攻勢被成功打斷!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交錯瞬間!
“滾開!”
一聲如同受傷暴熊般的咆哮在我身后通道口炸響!是那個緊追下來的護衛頭目!他急于立功,根本沒看清出口外的情況,龐大的身軀帶著沉重的鐵甲,如同失控的攻城錘,狠狠地從狹窄的通道口沖撞出來!
他沖出來的位置,正好擋在了我和那剛剛閃避開的暗衛之間!
暗衛那冰冷的眼神瞬間閃過一絲怒意!他顯然不想被這個蠢貨擋路,手中的烏黑短刺如同毒蛇吐信,極其隱蔽地、帶著一絲凌厲的勁風,劃向護衛頭目毫無防備的肋下軟處!動作快如鬼魅!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利器入肉聲!
“呃啊?!”護衛頭目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痛哼,低頭看向自己肋下突然多出的一個細小的、正汩汩冒血的傷口,眼中充滿了驚愕和茫然!他龐大的身軀晃了晃。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為我爭取到了極其寶貴的、不到半秒的喘息之機!
我根本顧不上看結果!在撲倒落地的瞬間,身體如同裝了彈簧般猛地彈起!借著泥水的滑膩,手腳并用地向前瘋狂爬行了幾步,然后踉蹌著站起!不顧左肩傷口崩裂的劇痛和腿上新添的劃傷,用盡吃奶的力氣,朝著沉渣巷縱橫交錯、如同迷宮般的狹窄巷道深處,亡命狂奔!
身后,傳來護衛頭目憤怒的咆哮和暗衛冰冷的低叱,以及護衛們沖出通道口的混亂叫喊!
“廢物!你他媽敢傷我?!”
“礙事!”
“他跑了!快追!!”
獵犬的狂吠聲再次響起!
新一輪的亡命追逐,在這片被酸雨籠罩、污水橫流的鋼鐵迷宮中,再次上演!
我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在狹窄、濕滑、堆滿垃圾的巷道里跌跌撞撞地狂奔。每一次腳步落下,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鉆心的痛楚。肺部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灼燒感。視線因為失血和劇痛而陣陣模糊。
身后的追兵腳步聲、犬吠聲、叫罵聲如同跗骨之蛆,緊緊咬住不放。那個如同鬼魅般的暗衛氣息更是如同懸頂之劍,冰冷地鎖定著我!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我咬著牙,憑借著原主對沉渣巷地形的模糊記憶,還有系統地圖提供的簡陋指引(雖然大部分區域依舊是戰爭迷霧),專挑那些最狹窄、最骯臟、最曲折的死角和縫隙鉆!利用堆積如山的廢棄集裝箱、扭曲的巨大管道、搖搖欲墜的鐵皮棚屋作為掩護!
好幾次,冰冷的弩箭擦著身體飛過,釘在旁邊的金屬垃圾上,發出令人心悸的聲響!獵犬的狂吠聲越來越近,帶著濃烈的腥臊氣!
體力在飛速流逝!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
就在我感覺雙腿如同灌鉛,眼前陣陣發黑,即將被追上的絕望時刻——
前方巷道的拐角處,突然傳來一陣極其刺耳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嘶啞叫賣聲,打破了沉渣巷清晨的死寂:
“收——破爛兒嘞——!”
“廢鐵、爛銅、死人骨頭——”
“破布、爛襖、缺胳膊少腿的源能零件——”
“統統換——糙米——!”
這聲音沙啞、難聽,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在雨巷中回蕩。
緊接著,一輛巨大、沉重、由某種變異生物骨骼和銹蝕金屬拼湊而成的、造型怪誕的板車,被一個佝僂著背、穿著油膩破爛皮襖的枯瘦老頭,慢悠悠地從拐角處推了出來,擋住了大半個狹窄的巷道!
板車上,堆滿了各種難以形容的破爛:銹蝕的齒輪、斷裂的管道、扭曲的金屬片、散發著怪味的破布爛絮……甚至還有幾根白森森的、不知是動物還是人的腿骨,就那么隨意地插在最上面!
那推車的老頭,頭發稀疏花白,亂糟糟地貼在頭皮上,臉上布滿深刻的皺紋和污垢,一雙渾濁的老眼半瞇著,仿佛沒睡醒。他推著那輛沉重的、堆滿破爛的板車,不緊不慢,正好卡在了我逃命的必經之路上!
前路被堵!后有追兵!
絕境!
然而,在看到那輛破爛板車和那個枯瘦老頭的瞬間,我眼中卻猛地爆發出最后一絲瘋狂的光芒!
賭了!
我非但沒有減速,反而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朝著那輛緩慢移動的破爛板車猛沖過去!在即將撞上的瞬間,身體猛地一個魚躍前撲!
“收破爛兒嘞——破銅爛鐵——呃?!”老頭的叫賣聲戛然而止,渾濁的老眼似乎因為我的突然出現而閃過一絲錯愕。
我如同一個破麻袋,狠狠地、狼狽不堪地撞進了板車側面堆積如山的破爛堆里!瞬間被各種銹蝕的金屬零件、散發著霉味的破布爛絮所淹沒!巨大的沖擊力撞得板車猛地一晃,上面的破爛嘩啦啦掉下來不少,將我更深地掩埋其中。
“媽的!小雜種鉆垃圾堆了!”
“老頭!滾開!別擋路!”
“搜!給我把他從垃圾里揪出來!”
護衛們的怒吼和獵犬的狂吠瞬間逼近!沉重的腳步聲和刀劍出鞘聲就在板車旁邊!
我被埋在散發著鐵銹、機油和霉味的破爛堆深處,身體被冰冷的金屬零件硌得生疼,幾乎窒息。但我不敢有絲毫動彈,連呼吸都死死屏住!右手依舊緊握著砍刀,刀尖抵著一塊堅硬的金屬板。
外面,護衛們粗暴的呵斥聲、翻動破爛的嘩啦聲、獵犬興奮的嗅探聲近在咫尺!甚至能感覺到那畜生濕熱的鼻息噴在掩蓋我的破布上!
“官爺…官爺行行好…小老兒就靠這點破爛換口飯吃…”那枯瘦老頭沙啞、帶著惶恐和哀求的聲音響起,似乎想阻止護衛們翻動他的“財產”。
“滾開!老東西!再啰嗦連你一起砍了!”護衛頭目不耐煩地咆哮,一把將老頭推開。老頭踉蹌著撞在旁邊的墻壁上,發出一聲痛哼。
破爛被粗暴地翻動、掀開!掩蓋在我身上的遮蔽物越來越少!冰冷的雨水和污濁的光線透了進來!
完了!要被發現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嗚——!!!”
一聲低沉、悠長、帶著某種古老蒼涼意味的號角聲,如同來自遠古的巨獸嘶鳴,猛地從沉渣巷的某個方向傳來!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嘈雜!
這號角聲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那些正在瘋狂翻找的護衛們動作猛地一僵!連興奮的獵犬都瞬間夾緊了尾巴,發出恐懼的嗚咽!
緊接著,一個更加洪亮、威嚴、如同金鐵交鳴的聲音,借助某種擴音裝置,清晰地響徹了整個沉渣巷的上空:
“城主府令:全城戒嚴解除!搜捕暫停!所有護衛、城防軍,即刻返回各自崗位待命!重復!即刻返回待命!違令者,斬!”
這聲音如同定身咒!那些前一秒還兇神惡煞的護衛,瞬間如同被潑了一盆冰水!臉上充滿了驚愕、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種如釋重負和不敢違抗的恐懼!
“是…是內城衛的傳令號角和大人的聲音…”護衛頭目聲音干澀,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戒嚴…解除了?”
“頭兒…那…那小子…”一個護衛不甘心地看向我這邊的破爛堆。
“媽的!算他命大!”頭目看著巷子深處傳來的、代表著更高權威的號角聲方向,狠狠一跺腳,臉上充滿了憋屈和不甘,但更多的是對命令的恐懼,“撤!快撤!違令者死!”
護衛們如同退潮般,迅速收起兵器,拉起依舊嗚咽的獵犬,罵罵咧咧地、卻又帶著一絲解脫的倉促,朝著巷口方向快速退去!連那個被推倒的老頭都顧不上再看一眼。
沉重的腳步聲和犬吠聲迅速遠去,最終消失在沉渣巷錯綜復雜的巷道深處。
壓在身上的破爛被粗暴翻動的力量消失了。只剩下冰冷的雨水滴落在金屬垃圾上的聲音,和遠處沉渣巷漸漸恢復的、屬于底層的、麻木的喧囂。
我依舊被埋在散發著怪味的破爛堆里,一動不敢動。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炸開。直到確認護衛的氣息徹底遠去,連那個如同跗骨之蛆的暗衛氣息也消失無蹤,緊繃到極限的神經才猛地一松。
“咳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再也壓制不住,從喉嚨深處爆發出來,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撕心裂肺的痛楚。左肩的包扎似乎徹底崩開了,溫熱的液體再次涌出,浸透了破爛的衣服。
我掙扎著,用還能動的右手,艱難地撥開壓在身上的銹蝕齒輪和破布爛絮,從散發著惡臭的垃圾堆里爬了出來。冰冷的雨水瞬間澆在頭上、身上,帶來刺骨的寒意和一絲虛假的清醒。
渾身泥污、血污,左肩傷口猙獰,小腿還在流血,狼狽得如同剛從地獄血池里爬出來的惡鬼。
那個佝僂著背的枯瘦老頭,正慢悠悠地扶起他那輛巨大的破爛板車。他似乎對剛才的生死危機毫不在意,渾濁的老眼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麻木、空洞,仿佛在看一塊會動的垃圾。他拍了拍板車上被我撞亂的破爛,又恢復了那嘶啞難聽的叫賣:
“收——破爛兒嘞——”
“廢鐵、爛銅、死人骨頭——”
“破布、爛襖、缺胳膊少腿的源能零件——”
“統統換——糙米——!”
他推著那輛沉重的、堆滿末世殘骸的板車,慢悠悠地、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沉渣巷更深處的、被酸雨籠罩的迷蒙霧氣之中。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這絕望之地又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
我背靠著冰冷濕滑的墻壁,緩緩滑坐到骯臟的泥水里。冰冷的雨水沖刷著臉頰,混合著冷汗、血水和泥污。
抬起頭,透過沉渣巷狹窄縫隙望向天空。鉛灰色的云層依舊厚重,壓抑,吝嗇地透下一點點慘白的光。
天亮了。
我還活著。
但新的任務,如同新的絞索,已經套在了脖子上。
遺落的青銅鈴鐺…老槐樹亂葬崗…尸語…
腐土區…我他媽又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