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佛龕后的秘密
- 真千金歸來時
- 木硯川
- 2556字
- 2025-08-03 10:41:33
午后的陽光透過餐廳巨大的落地窗斜射進來,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長長的、扭曲的光斑。午餐早已結(jié)束,餐桌上精致的杯盤狼藉已被傭人無聲地收走,空氣里殘留著食物的油膩香氣和一種更令人窒息的沉默。
蘇晚坐在靠窗的軟椅上,手里捧著一杯早已涼透的花茶。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冰涼的瓷釉,試圖汲取一絲溫度,卻只覺得寒意更甚。周雅茹那句無聲的唇語——“清白”、“好拿捏”——像淬了毒的冰錐,反復穿刺著她的神經(jīng),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和冰冷的麻木。
她需要空間,需要喘息。這個華麗、冰冷、充滿算計的牢籠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晚晚,”周雅茹的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溫和,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靜。她端著一個精致的骨瓷托盤走過來,上面放著一只熱氣氤氳的白玉盅。“這是剛燉好的血燕參茶,你爸最近操勞,你給他送書房去吧。”她將托盤不由分說地塞進蘇晚手里,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吩咐,“小心點,別灑了。”
參茶溫熱的觸感透過薄薄的瓷壁傳遞到指尖,卻驅(qū)不散蘇晚心底的寒意。這又是將她當作傭人使喚。她垂下眼睫,遮住眸底的冷光,順從地應了一聲:“好的,媽。”
端著那盅昂貴的、散發(fā)著淡淡藥香和甜腥氣的參茶,蘇晚踩著那雙依舊不合腳的小鞋,再次走向書房的方向。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虛浮而沉重。走廊里鋪著厚厚的地毯,吸走了腳步聲,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沉重地鼓噪。
書房那扇厚重的紅木門,此刻虛掩著,留著一道狹窄的縫隙。里面沒有開燈,只有窗外斜射的光線,勾勒出家具沉重的輪廓。一股濃烈的、尚未散盡的雪茄辛辣氣味混合著一種更焦躁的氣息從門縫里鉆出來。
蘇晚正要抬手敲門,里面驟然拔高的聲音讓她動作猛地僵住!
是周雅茹的聲音!尖利、失控,帶著一種蘇晚從未聽過的、歇斯底里的怨毒,穿透門縫,狠狠撞進她的耳膜!
“當年調(diào)包要不是你心軟留她一命,哪來今天這么多事?!”
嗡——
蘇晚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倒流!她端著托盤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溫熱的參茶在盅里晃蕩,幾滴滾燙的液體濺在手背上,帶來灼痛,她卻渾然不覺。
調(diào)包?留她一命?誰?!
她像被釘在了原地,呼吸驟然停止,所有的感官都瘋狂地集中在那道狹窄的門縫里。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扭曲。
緊接著,是蘇宏遠壓抑著怒火的低吼,聲音渾濁而沉重:“閉嘴!現(xiàn)在翻這些舊賬有什么用?!”
“怎么沒用?!”周雅茹的聲音更加尖刻,帶著哭腔,卻毫無悲意,只有無盡的怨憤,“留她?!她那短命的親娘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克死親娘還不夠嗎?!現(xiàn)在好了,明哲的項目出了這么大的紕漏,趙家那邊又點名要個‘干凈’的……除了她這個現(xiàn)成的賠錢貨,還能找誰?!她不去誰去?!”
克死親娘……短命的親娘……賠錢貨……現(xiàn)成的……
每一個詞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蘇晚的心上!她死死咬住下唇,鐵銹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才勉強抑制住喉嚨里即將沖出的悲鳴或怒吼。原來她的生母……是這樣“死”的?原來她從小背負的“災星”罪名,竟是這樣被強加的枷鎖!而她,在這些人眼里,從來都只是一個可以隨時丟棄、隨時利用的“賠錢貨”、“現(xiàn)成的”犧牲品!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端著托盤的手臂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憤怒而肌肉緊繃,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骨瓷托盤邊緣幾乎要嵌進她的皮肉里。
書房內(nèi),蘇宏遠似乎被周雅茹的歇斯底里激怒了,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陰狠:“夠了!你兒子?哼!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要不是當年……”
“蘇宏遠!”周雅茹的聲音陡然變得凄厲無比,仿佛被戳中了最痛處,緊接著是“砰”的一聲巨響!是茶杯還是什么重物被狠狠摜在地上摔得粉碎的聲音!“你給我住口!”
“私生子”三個字,如同平地驚雷,在蘇晚早已被轟炸得支離破碎的意識里,再次投下了一顆毀滅性的炸彈!
轟——
世界在瞬間徹底傾覆!
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被這驚天的真相強行拼湊起來!
為什么她被棄養(yǎng)到鄉(xiāng)下?不是因為什么虛無縹緲的“克親”,而是為了給這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蘇明哲——騰位置!清除障礙!
為什么資源永遠傾斜給蘇明哲?因為他是蘇宏遠親生的兒子,哪怕身份不正!
為什么她被當作血包、當作貨物?因為她這個真正的蘇家血脈,反而是他們骯臟秘密的見證者,是他們需要榨干最后價值然后徹底丟棄的垃圾!
極致的冰冷之后,是焚盡一切的怒火!原來她二十多年被偷走的人生、承受的苦難、背負的污名……根源竟在于此!一場無恥的調(diào)包,一個為了掩蓋私生子身份而精心策劃的拋棄!
巨大的沖擊力讓她再也無法站穩(wěn),端著托盤的身體猛地一晃,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雕刻著繁復花紋的走廊墻壁上!墻壁的凸起狠狠硌著她貼在后腰的硬物——是那只貼身藏著的、生母留下的銀鐲!
冰涼的金屬觸感透過薄薄的衣物傳來,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刺痛,瞬間刺穿了翻涌的恨意和眩暈。那是生母留下的唯一念想……那個被他們污蔑“克死”、被他們奪走女兒、甚至可能……死因成謎的女人!
“哐當!”
手中的托盤終于徹底失控,白玉參盅滑脫,連同托盤一起摔落在地毯上!溫熱的參茶潑灑開來,浸透了昂貴的羊毛地毯,留下一片深色的、丑陋的污跡。碎裂的瓷片像散落的星辰,折射著窗外冰冷的光。
書房內(nèi)的爭吵聲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靜瞬間籠罩了整個空間,比之前的爭吵更令人窒息。
蘇晚背靠著冰冷的墻壁,身體無法控制地向下滑落。她跌坐在柔軟的地毯上,就在那片狼藉的參茶污漬和碎裂的瓷片旁邊。她甚至沒有力氣去管那些尖銳的碎片是否會劃傷她。
她只是蜷縮著,雙手緊緊環(huán)抱住自己的膝蓋,將臉深深埋進臂彎里。身體無法抑制地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那幾乎要沖破軀殼的、巨大的悲慟和滔天的恨意!
月光,不知何時已經(jīng)悄然取代了夕陽,清冷慘白的光輝透過走廊盡頭高窗的彩色玻璃,斜斜地投射進來,在地毯上切割出斑駁陸離的光影。其中一道冰冷的、毫無溫度的光柱,恰好落在她緊攥成拳、放在膝蓋上的手背上。
那只手,指關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著青白,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的軟肉里,幾乎要摳出血來。一滴溫熱的液體,在眼眶里積蓄、翻滾,灼燒著眼球,卻倔強地、死死地懸在睫毛邊緣,始終未曾墜落。
銀鐲堅硬的輪廓,隔著衣物,緊緊抵在胸口心臟的位置。那冰涼堅硬的觸感,如同生母無聲的悲泣和質(zhì)問,也如同此刻她心中那凝固成萬年玄冰的恨意。
真相,如此丑陋,如此血腥,如此冰冷。
像一把生銹的鈍刀,在她毫無防備的心口,反復地、緩慢地切割。
痛到極致,反而流不出一滴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