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4章 荒亭魅影噬人狂

那非人非獸的怪物蜷縮在石亭角落,喉嚨里發(fā)出威脅性的低吼,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沈硯手中的弓箭,充滿了原始的恐懼和兇暴。它身上散發(fā)出的濃烈腥臊氣和那股特殊的暗紅色泥土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沈硯強壓下心頭的震驚與寒意,弓箭穩(wěn)如磐石,指向那怪物。他目光銳利地掃過怪物剛才摸索的石桌。那石桌桌面破裂,布滿苔蘚,但在中央一道裂縫里,似乎塞著什么東西。

“別動!”沈硯再次低喝,同時小心地移動腳步,靠近石桌。

那怪物似乎感知到他的意圖,變得更加焦躁不安,爪子在地上刨抓著,發(fā)出刺耳的聲響,但卻不敢貿(mào)然撲上來,顯然對那支釘在柱子上的箭矢心存畏懼。

沈硯迅速伸手探入石桌裂縫,指尖觸碰到一個硬硬的、用油布包裹著的小物件。他立刻將其掏出,塞入懷中。整個過程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那只怪物。

拿到東西后,沈硯稍稍后退,與怪物保持距離。他現(xiàn)在必須決定如何處理這個詭異的生物。殺了它?它似乎知道很多秘密,而且是目前唯一能活動的“線索”。帶它回去?且不說如何制服運輸,這怪物如此詭異,帶回沈府恐怕會引來更大的恐慌和麻煩。

就在他權(quán)衡之際——

“嗬……嗬……”那怪物突然停止了低吼,歪著那顆丑陋的頭顱,渾濁的眼睛似乎看向了沈硯的身后,喉嚨里發(fā)出一種奇怪的聲音,像是……像是在呼喚什么?

沈硯心中一凜,猛地回頭!

只見池塘對面的灌木叢再次劇烈晃動,又一個黑影以極快的速度竄了出來!這個黑影體型稍小,動作卻更加敏捷,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直撲沈硯面門!

竟然還有一只!

沈硯反應(yīng)極快,側(cè)身閃避,同時手中的弓橫掃而出!

“啪!”弓身砸在那后來者的身上,發(fā)出一聲悶響。那東西發(fā)出一聲尖銳的痛叫,摔倒在地,但立刻又靈活地翻滾起來,齜牙咧嘴地對著沈硯,赫然是另一只類似的、稍小一些的怪物!

而幾乎在同一時間,原本蜷縮在亭角的那只怪物看到同伴受襲,兇性大發(fā),發(fā)出一聲狂暴的嘶吼,四肢著地,猛地朝沈硯撲了過來!

前后夾擊!

沈硯臨危不亂,他知道弓箭在近距離已無用武之地。他果斷棄弓,反手拔出腰間的短刀,寒光一閃,迎向正面撲來的那只大怪物!

刀鋒劃破雨幕,帶著凌厲的殺氣。那大怪物似乎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險,撲到半途硬生生扭轉(zhuǎn)身形,試圖避開刀鋒,但依舊慢了一步!

“嗤啦!”一聲,短刀劃破了它肩膀上胡亂裹著的破布,帶起一溜血珠和幾縷黑毛!

怪物吃痛,發(fā)出一聲更加凄厲的嚎叫,攻勢稍緩。而那只小一些的怪物則趁機從側(cè)面再次撲上,目標直指沈硯持刀的手腕!它們的配合竟然頗有章法!

沈硯手腕一翻,刀光如匹練般卷向小怪物的爪子。小怪物異常敏捷,空中硬生生改變方向,落在幾步之外,齜著發(fā)黃的尖牙,發(fā)出“嘶嘶”的威嚇聲。

雨水混合著怪物肩頭淌下的暗紅色血液(它們的血似乎也帶著那種泥土的顏色?),滴落在石亭的地面上,暈開一小片詭異的色澤。兩只怪物一左一右,將沈硯圍在中間,低伏著身體,尋找進攻的機會。

沈硯持刀凝立,呼吸平穩(wěn),眼神冰冷如霜。他經(jīng)歷過商場的爾虞我詐,也遇到過山匪路霸,但面對如此詭異非人的生物,還是第一次。這兩只東西,力量、速度或許不如成年男子,但兇悍敏捷,而且似乎有一定的智力,懂得配合。

必須速戰(zhàn)速決!拖延下去,誰知道還會不會引來更多?或者驚動可能隱藏在暗處的“主人”?

他目光掃過那只受傷的大怪物,決定先解決威脅更大的這個。他腳下猛地一蹬,身體如同離弦之箭,主動沖向那只大怪物,短刀直刺其胸膛!

大怪物嚎叫著揮爪格擋,那小怪物也同時從旁竄上,攻擊沈硯下盤!

沈硯似乎早料到如此,前沖之勢驟然停頓,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zhuǎn),避開小怪物的撲擊,原本刺向大怪物的刀鋒順勢下劃!

“噗!”這一刀精準地劃過了小怪物的大腿外側(cè)!

小怪物發(fā)出一聲尖銳至極的慘叫,翻滾著跌了出去,腿上鮮血淋漓,行動頓時變得蹣跚。

聲東擊西!沈硯真正的目標,一開始就是這只更敏捷的小怪物!

解決了一個威脅,沈硯壓力驟減。他不再給大怪物機會,揉身再上,刀光連綿不絕,招招狠辣,逼得那受傷的大怪物連連后退,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它的爪子雖然鋒利,卻不敢硬碰沈硯經(jīng)過名家指點、千錘百煉的刀法。

眼看就要將這只大怪物也斃于刀下——

“嗚——嗚——嗚——”

突然,一陣極其詭異、似笛非笛、似塤非塤的嗚咽聲,穿透嘩嘩的雨聲,從池塘對岸的密林深處飄了過來!

這聲音忽高忽低,旋律古怪而壓抑,帶著一種攝人心魄的魔力。

兩只原本兇悍瘋狂的怪物聽到這聲音,身體猛地一僵,臉上同時露出了極其擬人化的恐懼神色!它們甚至顧不上眼前的沈硯,同時扭頭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喉嚨里發(fā)出順從的、哀鳴般的“嗚嗚”聲。

緊接著,它們竟然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拖著受傷的身體,以最快的速度竄出了石亭,驚慌失措地逃入了池塘另一側(cè)的黑暗山林之中,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沈硯持刀愣在原地,眉頭緊鎖。

笛聲?是笛聲在控制這些怪物?!

他猛地轉(zhuǎn)頭望向笛聲傳來的方向,只見密林重重,黑暗如墨,除了風雨聲和那漸漸遠去的詭異嗚咽聲,什么也看不到。

那吹笛的人,就是幕后操控者?是水月嗎?她一直就在附近看著?!

沈硯沒有貿(mào)然追擊。雨夜山林地形復(fù)雜,對方顯然極其熟悉環(huán)境,還有那種控制怪物的詭異手段,貿(mào)然追去很可能落入陷阱。

他收起短刀,劇烈的心跳緩緩平復(fù)。環(huán)顧一片狼藉的石亭,地上除了血跡和打斗的痕跡,只剩下那幾只冷硬的餑餑和那堆暗紅色的泥土。

他走到石桌旁,再次確認那裂縫里再無他物,然后從懷中掏出那個油布包。

油布包不大,入手沉甸甸的。他走到亭邊稍微能避雨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打開。

里面包著的,竟然是兩樣東西!

一件是一塊半掌大小的、邊緣斷裂的鐵牌,上面銹跡斑斑,但依稀能辨認出刻著一個復(fù)雜的、類似火焰或者鬼面的圖案,透著一股邪氣。

另一件,則是一封被反復(fù)折疊、邊緣已經(jīng)磨損的信。信紙泛黃,顯然有些年頭了。

沈硯的心跳再次加速。他深吸一口氣,就著偶爾劃破夜空的閃電光芒,展開了那封信。

信上的字跡娟秀而熟悉——是晚晴的筆跡!

然而,信的內(nèi)容卻讓他如遭雷擊,渾身血液幾乎瞬間凍結(jié)!

“水月吾妹:見字如面。此信寫罷,不知何日方能交與你手,或許永無之日。近日心神不寧,總覺大限將至。硯雖待我甚好,然府中暗流涌動,婆婆(沈硯的母親)似對我多有不滿,常以無子嗣相逼。老余其人,表面恭順,實則眼神閃爍,恐非善類。尤其他數(shù)次暗中窺探我妝奩中母親所遺之玉鐲,恐生歹意。我若有不測,必非天災(zāi),恐為人禍!妹若得此信,萬望小心,切勿輕易歸府,恐遭毒手。另,若……若孩兒能順利降生,盼妹念及姐妹情誼,暗中照拂一二,莫使他遭了奸人算計。姐晚晴,絕筆?!?

信的內(nèi)容到此戛然而止,字里行間充滿了憂慮、恐懼和不祥的預(yù)感!

沈硯拿著信紙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臉色在閃電的映照下蒼白如紙。

晚晴……晚晴在臨產(chǎn)前就預(yù)感到了危險?!她懷疑母親對她不滿?懷疑老余圖謀不軌?!她甚至預(yù)感到了自己的死亡可能不是意外?!

“恐為人禍”!

這四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他的心上!

七年了!整整七年!他一直以為晚晴是死于難產(chǎn),是命運無常!他沉浸在悲痛和自責中,卻從未想過這背后可能隱藏著如此丑陋的陰謀!

老余!那個看起來忠心耿耿的老余!晚晴竟然在七年前就懷疑他!還有母親……母親確實一直希望早點抱孫子,對晚晴婚后幾年未有身孕微有怨言,但……但至于因此而起殺心嗎?!

無數(shù)的疑問和巨大的沖擊讓沈硯頭暈?zāi)垦#鲎”涞氖琶銖娬痉€(wěn)。雨水打濕了信紙,墨跡微微暈開,仿佛晚晴當年的淚痕。

這封信……是晚晴寫給水月的!她稱呼水月為“妹”!她們的感情竟然如此深厚?遠超主仆!她托付水月照顧可能出生的孩子!她還警告水月不要回府,恐遭毒手!

那么水月后來去了哪里?她收到這封信了嗎?如果收到了,她為什么沒有出現(xiàn)?如果沒收到,這封信怎么會藏在這個廢棄池塘的石亭里?是被那些怪物找到的?還是……有人故意放在這里?

那鐵牌又是怎么回事?那個邪氣的圖案代表著什么?

沈硯感到頭痛欲裂,真相的碎片似乎就在眼前,卻更加撲朔迷離。晚晴的死絕非簡單!老余的死也絕非偶然!張嬤嬤、詭異的怪物、神秘的笛聲、水月……這一切都串聯(lián)了起來,指向一個埋藏了七年的血腥秘密!

他小心翼翼地將信紙和鐵牌重新用油布包好,貼身收藏。這是至關(guān)重要的證據(jù)!

必須立刻回去!重新審問所有可能知情的人!尤其是關(guān)于母親和老余!還有,必須加派人手保護城外的兒子!晚晴信中提到讓孩子莫遭奸人算計,這讓他心驚肉跳!

他最后看了一眼陰森的石亭和死寂的池塘,撿起地上的弓,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沿著來路快速返回。

回去的路似乎更加漫長而黑暗。雨水冰冷,但沈硯的心更冷。亡妻可能含冤而死,信任的管家可能是幫兇甚至元兇,而自己竟被蒙蔽了七年!這種被欺騙、被愚弄的感覺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心臟。

當他悄無聲息地回到沈府書房時,天色依舊漆黑,雨勢未減。府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巡邏的家丁沉重的腳步聲偶爾傳來。

他換下濕透的衣物,處理了一下手臂上被怪物利爪劃出的輕微擦傷,坐在書案后,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沒有點燈,就那樣沉浸在黑暗中,只有偶爾的閃電照亮他眼中翻騰的怒火和殺意。

“趙福?!彼麑χT外低聲喚道。

一直提心吊膽守在門外的趙福立刻推門進來:“老爺,您回來了?”他聞到沈硯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泥土味,心中駭然,卻不敢多問。

“立刻去辦幾件事?!鄙虺幍穆曇舻统炼?,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第一,立刻派人,拿著我的名帖和手令,連夜去府衙,調(diào)一隊可靠的精干衙役過來,就說府中遭了悍匪,需要協(xié)助搜查護衛(wèi)!要快!”

調(diào)官兵入府?趙福嚇了一跳,這可是大事!“老爺,這……”

“照做!”沈硯打斷他,眼神在黑暗中銳利如刀。

“是!是!”趙福不敢再多言。

“第二,立刻去查,七年前夫人生產(chǎn)前后,府中所有伺候過的穩(wěn)婆、丫鬟、嬤嬤,只要還活著的,不管用什么方法,天亮之前,全部給我‘請’到府里來!分開看管,我要親自問話!”

趙福背后冷汗直冒,感覺要有天大的事情發(fā)生了?!芭琶靼?!”

“第三,”沈硯頓了頓,聲音更加森寒,“去把我母親院子里的老人,尤其是她身邊最得力的那個李嬤嬤,也‘請’過來!記住,是‘請’,不要驚動老夫人休息?!?

連老夫人都……趙福腿都軟了,噗通跪下:“老爺……這……這……”

“快去!”沈硯猛地一拍桌子,聲音不大,卻充滿了駭人的壓迫力。

趙福連滾爬爬地跑了出去,心臟狂跳,知道沈府的天,真的要變了。

書房里再次恢復(fù)死寂。沈硯摩挲著懷中那冰冷的鐵牌和泛黃的信紙,眼中寒光閃爍。

母親……老余……晚晴……

如果真是你們……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雨聲敲打著屋檐,如同催命的鼓點。

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窗外傳來一陣壓抑的喧嘩和腳步聲,夾雜著女子驚恐的低泣和男人粗聲粗氣的呵斥。

趙福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顫抖:“老爺,人……人都帶來了……衙門的張捕頭也帶人到了,在前廳候著?!?

沈硯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袍,臉上恢復(fù)了一片冰冷的平靜。他推開書房門,走了出去。

廊下燈籠的光線昏暗,照亮了院子里被衙役們看管著的十幾個人。大多是些年老的婦人,一個個面無人色,瑟瑟發(fā)抖,正是七年前伺候過晚晴生產(chǎn)的舊人。另一邊,兩個婆子被單獨看著,其中一個正是沈老夫人身邊最信任的李嬤嬤,她雖然也害怕,但眼神中還帶著一絲慣有的倨傲和不滿。

“沈老爺?!币粋€穿著公服、腰挎鋼刀的壯實漢子走上前拱手,正是府衙的張捕頭,“接到您的消息,弟兄們立刻就趕來了。府上這是……”

“張捕頭辛苦。”沈硯還禮,聲音平靜無波,“府中接連發(fā)生怪事,管家遇害,仆役失蹤,更有詭異之物潛入,沈某恐有歹人作祟,驚擾家母安寧,故而勞煩各位前來協(xié)助護衛(wèi),并清查府邸,務(wù)必找出線索?!?

張捕頭久經(jīng)江湖,一看這陣勢就知道絕不僅僅是護衛(wèi)那么簡單,但沈家是本地大戶,沈硯又與知府大人相熟,他自然不敢多問,立刻抱拳道:“沈老爺放心,弟兄們定當盡力!您吩咐就是!”

“有勞?!鄙虺廃c點頭,然后目光轉(zhuǎn)向那群瑟瑟發(fā)抖的舊仆。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緩緩掃過每一個人,最后定格在那個李嬤嬤身上。

李嬤嬤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強自鎮(zhèn)定地開口:“硯哥兒……你這是做什么?深更半夜的把我們這些老骨頭抓來,驚動了老夫人,你可擔待不起!”

沈硯沒有理會她的倚老賣老,緩緩走到她面前,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李嬤嬤,你是府里的老人了,伺候母親幾十年,勞苦功高?!?

李嬤嬤臉上露出一絲得色:“老身不敢當,只是盡心伺候主子罷了。”

“既然如此,”沈硯話鋒一轉(zhuǎn),眼神驟然銳利,“那我問你,七年前,夫人晚晴生產(chǎn)之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要聽真話!”

李嬤嬤臉色微變,隨即強笑道:“硯哥兒你這是怎么了?都過去七年了,夫人是難產(chǎn)去的,當時好多人都知道,穩(wěn)婆也在,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難產(chǎn)?”沈硯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那封油布包裹的信,卻沒有完全展開,只是露出了晚晴那獨特的筆跡一角,“可是,晚晴在臨終前留下的信中說,她恐為人所害!她懷疑有人要對她和孩兒不利!”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驚雷!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那些衙役和趙福等人!

晚晴夫人是被害死的?!不是難產(chǎn)?!

李嬤嬤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眼神中閃過一絲極大的慌亂,尖聲道:“不可能!絕不可能!那是夫人血暈之下的胡話!當不得真!硯哥兒你從哪里得來的偽書?莫要被人騙了!”

“偽書?”沈硯逼進一步,氣勢迫人,“這筆跡,你認不認得?是不是晚晴的親筆?她信中提到了婆婆對她不滿,提到了老余窺伺她的玉鐲,行為鬼祟!這些,你又如何解釋?!”

“污蔑!這是污蔑!”李嬤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激動地揮舞著手臂,“老夫人是盼孫子,但絕無害人之心!老余……老余他對沈家忠心耿耿,天地可鑒!定是……定是有人偽造信件,挑撥離間!硯哥兒你莫要中了奸人的計!”

“哦?是嗎?”沈硯眼神冰冷,不再看她,轉(zhuǎn)而看向那群舊仆中一個縮在最里面、抖得最厲害的老穩(wěn)婆,“王婆婆,當年是你親手接生的。你說,夫人當時情況到底如何?真的是無力回天的難產(chǎn)嗎?”

那王穩(wěn)婆被點名,嚇得幾乎癱軟在地,磕磕巴巴道:“回……回老爺……夫人……夫人當時確是胎位有些不正,出血也多……老身……老盡力了……”

“只是胎位不正?出血過多?”沈硯死死盯著她,“有沒有其他異常?比如,有沒有人給她用了什么不該用的東西?或者,生產(chǎn)過程中,有沒有發(fā)生什么特別的事情?”

王穩(wěn)婆眼神躲閃,冷汗直流,偷偷瞟向李嬤嬤的方向。

李嬤嬤立刻厲聲道:“王婆子!你想清楚了再說!當著老爺和官爺?shù)拿?,胡說八道可是要下大獄的!”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張捕頭眉頭一皺,上前一步:“李嬤嬤,公堂之上尚且容不得威脅證人,何況在此?沈老爺問話,你且安靜!”

李嬤嬤被噎了一下,臉色更加難看。

沈硯蹲下身,看著抖成篩糠的王穩(wěn)婆,聲音放緩,卻帶著更深的壓力:“王婆婆,你只需說實話。只要你說出實情,我保你平安,還有重賞。但若隱瞞……”他頓了頓,聲音轉(zhuǎn)冷,“你應(yīng)該知道后果。晚晴夫人在天之靈,可都看著呢!”

提到“在天之靈”,王穩(wěn)婆猛地一顫,心理防線似乎崩潰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啊!老身說!老身都說!夫人……夫人她當時雖然胎位不正,但原本……原本不至于……是……是……”

“是什么?!”沈硯厲聲追問。

“是……是李嬤嬤!”王穩(wěn)婆猛地指向李嬤嬤,尖聲道,“她……她在夫人疼得迷糊的時候,偷偷塞了一包藥粉進夫人喝的參湯里!說是提神續(xù)力的好藥!老身……老身當時也覺得不對勁,但那湯是李嬤嬤親手端來的,老身不敢多問??!夫人喝下沒多久,就……就血崩不止了!嗚嗚嗚……老身有罪!老身該死??!”她說完,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全場死寂!只有雨聲和王穩(wěn)婆的哭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震驚地投向面無人色的李嬤嬤!

沈硯緩緩站起身,看向李嬤嬤,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和殺意,聲音卻平靜得可怕:“李嬤嬤,你還有什么話說?”

李嬤嬤身體晃了晃,臉色灰敗,嘴唇哆嗦著,卻還在做最后的掙扎:“胡說!她胡說!她血口噴人!我沒有!那只是普通的補藥!是老夫人心疼媳婦,讓我送去的!”

“普通的補藥?”沈硯猛地從懷中掏出那個油布包,這次他拿出了那塊銹蝕的鐵牌,亮在眾人面前,“那你認不認得這個?!”

當李嬤嬤看到那塊鐵牌上的邪氣圖案時,如同見了鬼一般,瞳孔驟然收縮到針尖大小,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啊——!怎么……怎么會在你這里?!不!不可能!”

她的反應(yīng),徹底證實了一切!

沈硯心中的最后一絲僥幸也徹底粉碎!真的是母親!真的是她指使李嬤嬤,害死了晚晴!就因為她不滿晚晴,想要孫子,甚至可能還覬覦晚晴的嫁妝?!而老余,恐怕也是知情人,甚至可能是幫兇!所以晚晴在信中也懷疑他!

巨大的悲痛和憤怒如同火山般在沈硯胸中爆發(fā)!他恨不得立刻將眼前這個惡奴碎尸萬段!

但他強行忍住了。主謀是他的母親!他還需要更多的證據(jù)和口供!

“張捕頭!”沈硯的聲音因極力壓抑而嘶啞,“將此惡奴拿下!嚴加看管!還有這些知情人,全部單獨關(guān)押,我要一一審問!”

“是!”張捕頭也被這豪門陰私駭?shù)眯捏@肉跳,但職責所在,立刻揮手讓衙役上前鎖拿李嬤嬤。

李嬤嬤如同瘋了一般掙扎哭喊:“老夫人救我!老夫人!我是聽您的命令行事啊!您不能不管我啊!”

她的哭喊聲在夜雨中顯得格外刺耳,也徹底坐實了沈老夫人的罪責!

沈硯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決絕。他對趙福下令:“去老夫人院里,就說府中進了賊,受了驚嚇,請她老人家到祠堂暫避,加派人手‘保護’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他要親自去面對他的母親!去問一個明白!

趙福已經(jīng)嚇得魂不附體,連聲應(yīng)下,跌跌撞撞地跑了。

沈硯又對張捕頭道:“張捕頭,麻煩你帶人徹底搜查李嬤嬤和老余的住處,任何可疑的物品、書信、賬本,全部找來!特別是與這種鐵牌類似的東西!”他晃了晃手中的鐵牌。

“沈老爺放心!”張捕頭抱拳,立刻帶人分頭行動。

沈硯則大步朝著祠堂走去。每一步都沉重無比。弒媳之仇,不共戴天!即使那是他的生身之母,他也必須討回這個公道!為了晚晴,為了他們未出世就險些遭殃的孩子!

祠堂里,長明燈依舊。沈老夫人已經(jīng)被“請”了過來,她穿著一身素色寢衣,外面披著件外套,頭發(fā)略顯凌亂,臉上帶著驚疑和不滿,正由兩個丫鬟陪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硯兒!這深更半夜的,到底出了什么事?鬧得雞飛狗跳!還把我弄到這祠堂來?”看到沈硯進來,沈老夫人立刻抱怨道,語氣中帶著慣有的威嚴。

沈硯沒有回答,只是揮手讓丫鬟退下。

祠堂里只剩下母子二人,氣氛瞬間變得壓抑無比。

沈硯走到母親面前,緩緩跪下,抬起頭,眼睛赤紅地看著她,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母親,孩兒只問您一件事。七年前,晚晴生產(chǎn)那晚,您讓李嬤嬤送去的那碗?yún)?,到底加了什么??

沈老夫人聽到這話,臉色驟然大變,手中的佛珠“啪”地一聲掉在地上!她眼神慌亂,強作鎮(zhèn)定:“你……你胡說什么?什么加了什么?就是普通的參湯!是給晚晴提氣用的!她是不是沒挺過去,你現(xiàn)在要來怪罪我這個做婆婆的嗎?”

“普通的參湯?”沈硯猛地掏出晚晴的信和那塊鐵牌,摔在母親面前的蒲團上,“那晚晴這封絕筆信怎么說?她預(yù)感到了殺身之禍!這塊從害死晚晴的幫兇那里搜出來的鐵牌又怎么說?!李嬤嬤已經(jīng)招了!是您指使她下的藥!母親!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就因為她暫時沒能生下兒子?就因為她蘇家的嫁妝?!”

沈老夫人看著那熟悉的筆跡和那塊讓她心驚肉跳的鐵牌,最后的心理防線終于徹底崩潰了!她身體一軟,從椅子上滑落下來,癱坐在蒲團上,老淚縱橫,失聲痛哭起來:“不是我……不是我一個人……是……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

“咻——啪!”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的破空之聲從祠堂的屋頂傳來!緊接著,是一聲什么東西被釘住的悶響!

沈硯反應(yīng)極快,猛地撲倒母親!

幾乎在同一時間,“噗”的一聲,一支閃著幽藍寒光的短弩箭,精準地射穿了沈老夫人剛才所坐的那把椅子的靠背!箭尖完全沒入木頭深處,尾羽微微顫動!

有毒!是滅口!

沈硯驚出一身冷汗,猛地抬頭望向屋頂弩箭射來的方向——那里是祠堂的通風氣窗!

“有刺客!保護老夫人!”沈硯厲聲大喝,同時迅速將母親拉到祖宗牌位后的死角掩護起來。

門外的衙役和家丁聽到動靜,立刻沖了進來,看到那支毒箭,也是駭然失色,紛紛拔刀護衛(wèi),有人立刻沖出去搜查屋頂。

但屋頂上早已空空如也,只有雨水嘩嘩落下。刺客一擊不中,已然遠遁。

沈老夫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刺殺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在沈硯懷里,渾身發(fā)抖,語無倫次:“他……他們來了……滅口……要滅口……是……是……”

“是誰?!母親!到底是誰指使的您?!不只是您一個人對不對?!”沈硯抓住母親的肩膀,急切地追問。這支毒箭,反而證實了背后還有更大的黑手!

沈老夫人受到極度驚嚇,神智似乎都有些不清了,她死死抓住沈硯的手臂,指甲幾乎掐進他的肉里,眼睛瞪得極大,充滿了恐懼,斷斷續(xù)續(xù)地道:“是……是……‘幽冥……道’……他們……他們逼我的……不然……不然沈家就完了……老余……老余也是他們的人……監(jiān)視……監(jiān)視所有人……玉鐲……那玉鐲是信物……是……啊——!”

她的話還沒說完,突然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眼睛猛地向外凸出,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

服毒!她竟然早就暗中藏了毒藥在嘴里!

“母親!母親!”沈硯驚駭欲絕,拼命搖晃著她,“解藥!快叫大夫!”

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那毒性極其猛烈,沈老夫人抽搐了幾下,眼睛死死瞪著屋頂,仿佛看到了極恐怖的東西,頭一歪,徹底斷了氣。臨死前,她的手指還死死地指著某個方向。

沈硯抱著母親迅速冰冷的尸體,整個人都僵住了,如同石化了一般。

幽冥道?那是什么?逼她?老余是監(jiān)視者?玉鐲是信物?

母親最后指的方向……是祠堂供奉牌位的神龕?還是……屋頂?

巨大的悲慟、憤怒、疑惑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席卷了他。真相剛剛露出一角,唯一的知情人就在他眼前被滅口(或者說自殺)了!

晚晴的死、老余的死、母親的死……這一切都指向一個神秘而恐怖的組織——“幽冥道”?!

而水月呢?她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復(fù)仇者?還是……也是這個組織的一員?

那些怪物、那詭異的笛聲、那朱紅婚帖、那暗紅泥土……一切都似乎有了一個模糊而可怕的指向。

沈府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深不見底,吞噬著生命和真相。

沈硯輕輕放下母親的尸體,緩緩站起身。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雙眼睛,赤紅如血,燃燒著毀滅一切的火焰。

他走到那支毒箭前,猛地將其拔出,仔細查看。箭桿是普通的鐵木,沒有任何標記。但箭鏃的幽藍色,顯然淬了劇毒。

他又走到母親尸體旁,小心翼翼地掰開她緊握的手。在她手心,緊緊攥著一小片撕扯下來的、來自她自己衣襟的布料,上面用血(很可能是她咬破手指寫的)畫著一個極其簡陋的圖案——

不再是圓圈圓點扭曲線,而是一個簡單的箭頭,指向下方!

下方?祠堂的地下?還是……暗示著“幽冥”地府?

沈硯沉默地站起身,目光掃過驚恐萬狀的衙役和家丁,最后落在祠堂冰冷的地面上。

他緩緩開口,聲音嘶啞而平靜,卻帶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決絕:

“挖地三尺?!?/p>

主站蜘蛛池模板: 罗甸县| 东丽区| 兰溪市| 金溪县| 蕉岭县| 静安区| 嘉鱼县| 永济市| 通道| 宜章县| 古丈县| 徐闻县| 东安县| 洱源县| 拜城县| 牟定县| 舟曲县| 大姚县| 都江堰市| 沐川县| 桦南县| 额济纳旗| 吴忠市| 延吉市| 毕节市| 泾川县| 榕江县| 武清区| 南京市| 神木县| 南乐县| 宁德市| 桑植县| 无为县| 芜湖市| 隆昌县| 安仁县| 华坪县| 尉氏县| 巢湖市| 上思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