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重建的炊煙
- 我的師母,不能說的秘密
- 逢人之墓
- 1274字
- 2025-08-12 18:45:57
抗戰勝利的消息像蒲公英的種子,飛遍了每個角落。林硯和念初跟著逃難的人群,一路顛簸著回到縣城,已是深秋。
巷子里的老槐樹還在,只是樹干被炮彈炸得缺了個口,枝椏卻依舊伸向天空。繡坊和鐵匠鋪的舊址只剩下一片廢墟,碎磚堆里長出了半人高的野草,風一吹,嗚嗚地響,像在說這些年的苦。
“娘要是看見,該心疼這樹了。”念初蹲在槐樹下,摸著樹干上的傷疤,眼圈紅了。
林硯沒說話,只是撿起塊還算完整的青磚,擦去上面的灰——是繡坊的地基磚,上面還留著蘇晚當年用簪子刻的小薔薇,被煙火熏得發黑,卻依舊能看出輪廓。
他把磚揣進懷里,像揣著塊暖玉。
重建的日子很慢,卻有盼頭。
林硯用從廢墟里扒出來的鐵塊,重新打了個鐵匠爐,就支在老槐樹下。他的左手還是伸不直,握錘子時得用布帶綁著,敲打的聲音不如從前響亮,卻穩穩當當,像在數著日子。
念初考上了軍政大學,臨走前把攢的津貼全塞給了他:“小師弟,給娘蓋間新繡坊,不用大,能放下繡架就行。”
林硯點頭:“等你放假回來,就能住了。”
他真的蓋了間小繡坊,就在鐵匠鋪旁邊,用的是拆下來的舊木料,窗戶對著老槐樹。他還在院子里種了薔薇,是從鄉下討來的花苗,栽在蘇晚當年最喜歡的墻角。
每天打鐵累了,他就坐在繡坊的門檻上,看著花苗發呆。有時候會拿出那本詩集,手指摸著蘇晚寫的“等你”,一遍遍地看,好像能看出她說話的樣子。
一年后,念初回來了,穿著軍裝,英姿颯爽,身后跟著個穿中山裝的年輕人——是她在大學里認識的同學,叫沈書言,文質彬彬的,見了林硯就敬禮:“林師傅好,常聽念初說起您。”
林硯看著他,又看看念初,忽然笑了。這丫頭長大了,像蘇晚,也像春杏,眼里有光,心里有擔當。
“回來就好。”他往屋里讓,“灶上燉著雞湯,你娘……你娘以前總說,你最愛喝這個。”
念初走進繡坊,看見里面擺著個新繡架,上面繃著塊白布,布角繡了半朵薔薇,針腳有點歪,顯然是生手繡的。
“小師弟,你繡的?”她笑著問。
林硯有點不好意思:“瞎繡的,等你回來接著繡完。”
又過了幾年,縣城漸漸恢復了生氣。林硯的鐵匠鋪生意越來越好,街坊們都說他打的鐵器“有股子穩勁”;念初和沈書言結了婚,生了個女兒,取名“念槐”,小名叫“薔薇”,每次回來,都會纏著林硯要“爺爺繡的花”。
這天傍晚,林硯坐在槐樹下,給小薔薇削木劍。夕陽落在他花白的頭發上,像蒙了層金。念初端來碗桂花糕,放在石桌上:“小師弟,嘗嘗,按娘的方子做的。”
林硯拿起一塊,放在嘴里,甜絲絲的,像很多年前在武館柴房里,蘇晚塞給他的那塊紅薯。
“真香。”他說。
“娘要是在,肯定也說香。”念初看著墻角的薔薇,花已經開了,紅得像火,“您看,花都開了。”
林硯抬頭,看見薔薇爬滿了繡坊的墻,風吹過,香氣滿院。他好像看見蘇晚站在花叢里,穿著藍布圍裙,鬢角的白發在風里飄,正對著他笑。
“嗯,開了。”他輕聲說,眼里的光像落了星子。
遠處傳來孩子們的笑聲,混著鐵匠鋪的錘子聲,“叮當,叮當”,敲在暮色里,敲在新升起的炊煙里。
林硯知道,蘇晚一直都在。在薔薇花香里,在桂花糕的甜里,在他斷了的手指尖上,在這重建的家園里,從未離開。
日子還長,以后的每一天,都可以慢慢過,慢慢想,慢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