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戀舊的收藏

影有一枚首次為教師節發行的郵票，而且是帶郵戳的有溫度的，只是怎麼也記不起如何得來的了。郵票的圖案深深刻在影的腦海：小小方寸間以被擦過還留有部分粉筆痕的黑板為背景，前景是用紅黃白三色影印的一束形狀極簡意為獻給教師的花。

每當翻開那本全是從信封上收集來的郵票冊子時，影總會徑直先翻到有這枚教師節郵票的那頁端詳它許久。這枚郵票，總會讓她想起少時那位雅人深致而令她欽佩的老師承。

最初影收藏最多的並不是郵票，而是火花。這也是承的建議，對於少時的影來說，火花好像更可愛些。＂火花”二字，如今聽來怎麼都有點浪漫的。這字面常讓人想到什麼東西穿刺空氣時的那短暫明晃的閃光。而影因為偶而抽煙，也就總會想起打火機點燃瞬間，那明滅的火星子。而於影還特別留意那些拍攝的打鐵花的場景，民間工匠在金屬間擊打而迸濺的火之光芒，也會讓她聯想到＂火花＂。

火花實際是火柴盒的裝飾貼畫，因題材廣泛，繪制的手法也多樣，和郵票一樣具有收藏價值。只是在影少時火柴就開始少被大眾使用了，火花的收藏也漸成小眾雅好。後來火花，便也緩緩退出了歷史舞臺。火花的收藏不同於郵票，鮮見直接從火柴盒上撕下收集的，往往是成套購得的。對于少時的影而言，收集火花，可比集郵容易許多。火花無面值，若要集齊一整套嶄新的，花費也是低廉的。

影對火花和郵票收集的熱愛，當然是始于承。承自然藏有許多郵票，有整套訂購自郵局的；有自集郵愛好者那里換得的；也有最讓承得意的那些從信封上揭下、經處理得來的。??講述過的具體操作讓影至今印象深刻：先用清水泡去膠水與殘余信紙，再壓平于玻板下，最後用鑷子分類收入集郵冊。那時，影總愛和幾位也愛好的同學往承的家中書房去觀摩那些內容豐富、繪制精美的郵票。承則會寶貝地取出一大木匣，里面就有好幾本藍布面集郵冊。影的記憶中非常清晰的那布面是陰丹藍布，顏色純正，質樸典雅，但布面卻有幾個蟲蛀的孔洞，就好像是承那件藏藍襯衫上的煙洞般，會認人感覺頗有些年代的文氣感。

承極愛給影和學生們講那些帶郵戳的郵票的來歷，那些背後的人與事。影聽來知曉這些郵票好多是來自承的師長和學生給他寫來的信。他們好像都不怎麼用普票，影想，他們大抵是一群愛在方寸郵票間，寄托文化熱忱的追光者吧。影格外欣賞這種滿溢著文學氣息的又還寄托舊情意的氛圍，常靜靜聽著承的講述，任思緒悠悠徜徉。

承還愛給影他們講些如郵票小型張之類的知識。小型張這類面值頗高、畫幅較大的珍品，在影的收藏里蹤跡難尋。也正因這份稀缺，后來影工作後好長一段日子，還執意訂購了全年郵票，想把這份少時獲得的珍貴知識，收進歲月的匣子里。

如今影雖不再集火花了，因了火花早已難覓蹤跡，可少時那些火花收藏，仍存於書櫃的角落，像被時光溫柔撫過。影也不再集郵票了，隨著手寫信的淡出，郵票也緩緩退出歷史舞臺，即便收集，也只剩購得，失了當初偶遇驚喜、慢慢積攢的浪漫，沒了真正收集的鮮活意義。

可收集與收藏，本就是戀舊的情腸，深深烙印在影的生命里。這份情愫，讓她收藏了十年電話充值卡，直到它們也退出歷史舞臺。影還收藏了近三十年門票，現在還在繼續中，從美術展音樂會到各處景區，那些不再用于通行的門票，成了獨屬于影的時光標本。每當目光觸碰到那些所藏的紙片上的圖文時，往昔歲月便如潮水漫來，將影輕輕包裹，帶她重回昨日。

那時的影還有些另類的收藏，準確說是歲月洪流里，真實物件看似不經意但又有意的留存。這些都滿溢著影對屬于自己的美好時光的記錄。那種因少時所受的收藏感染而培養起的戀舊與懷舊，早刻進了影的骨血。影有好些舊衣，都是穿了十年以上的。影還有個小小的粉色盒子裝著孩子換下的全套乳牙。當收藏戀舊成了這般細膩的執念，大抵就是珍惜吧。

火木.曉雯草於依山202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