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炸裂的瞬間，破陶碗從半空墜落，碗底那四個小字“致穿越者”一閃而過，像是有人在暗處眨了下眼。緊接著，碗身砸進陣心凹槽，沒激起半點塵土，反倒像水滴落進干涸的河床，整座地底大陣“嗡”地一震，金光倒流，順著陳老實的腳心往上竄，把他從半空生生拽了下來。

他摔了個狗啃泥，臉差點貼上冰面，手忙腳亂撐住地面，抬頭就看見自己剛才飄著的位置，正緩緩浮現出一道裂痕，像天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我靠，這陣法還帶退貨服務？”他抹了把臉，剛想爬起來，手腕突然一涼，一縷灰白霧氣纏了上來，滑得跟蛇似的，直往破陶碗里鉆。碗內那道“#9”刻痕燙得嚇人，像剛從爐子里扒出來。

地底深處，冰棺輪廓在巖層中若隱若現，里面的人影清晰得離譜——灰頭土臉，瞇縫眼，腰間掛著個破碗，連褲腿上的補丁都一模一樣。

陳老實愣了三秒，猛地抄起腳邊的隕鐵折扇殘片，跳起來就往冰棺沖：“老子不是備胎！也不是什么第八次失敗品！你給我起來！”

扇刃砸在冰面上，“咔”地一聲，裂了道縫。他不管不顧，一扇接一扇地砸，嘴里罵得飛起：“誰允許你替我死的？誰讓你躺這兒裝模作樣的？我還沒躺夠呢！”

冰層崩裂，霧氣噴涌，那具“陳老實”終于露了出來，胸口插著一把老式腌菜勺，銹跡斑斑，勺柄上刻著一行小字：“此乃第八次穿越體”。

阿七原本癱在陣邊，見狀猛地彈起，抽出貼身藏著的凈身刀，紅著眼就沖過來：“假的！全是假的！什么第八次第九次，我哥只有一個！”他抬刀就砍，刀刃劈在冰棺邊緣，火星四濺。

“住手！”柳十娘橫槍攔下，三節棍形態的槍桿“咚”地杵地，震得阿七手腕發麻，“你看清楚，它在動！”

話音剛落，冰棺里的“陳老實”緩緩睜眼，沒掙扎，也沒說話，只是胸口那把腌菜勺，自己拔出了半寸。勺子一動，地面陣圖立刻延伸出新的紋路，歪歪扭扭地補向東北角的第九盞燈。

“它……在補陣？”陳老實喘著粗氣，扇子掉在地上。

“它不是尸體。”柳十娘聲音發緊，“它是被留下來完成任務的。”

阿七瞪著那雙和陳老實一模一樣的眼睛，手里的刀“當啷”落地：“任務？什么任務？犧牲自己，就為了讓我們站在這兒看一眼？”

“不是看。”陳老實蹲下，盯著冰棺里那張臉，“是替。”

他伸手，指尖剛碰到冰面，那具“自己”竟微微動了動嘴角，像是想笑，又像是抽搐。灰白霧氣從裂縫中涌出，纏上他的手腕，破陶碗“嗡”地一震，內壁“#9”刻痕燙得幾乎握不住。

“你……也想活著吧？”他嗓子發干，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冰棺體沒回應，但那只沒被冰封的手，極其輕微地抬了抬，像是想碰他，又像是告別。

下一秒，冰層開始融化，不是碎裂，而是像雪遇暖陽，一點點消散。那具身體也隨之化作流光，順著陣圖紋路流淌，直奔東北角。第九盞燈“嗡”地亮起，銅皮燈罩“啪”地炸開一角，火苗躥出三寸高，映得整個地底亮如白晝。

九燈齊明，地脈轟鳴，陣圖中央的混沌虛影徹底凝實，像一塊真正的道種懸浮在空中。

陳老實還蹲在原地，手懸在半空，指尖冰涼。

“哥……”阿七走過來，聲音發虛，“它剛才……是不是想說點什么？”

“說了。”陳老實收回手，盯著自己發抖的指尖，“它說‘替你活’。”

“啥？”阿七沒聽清。

“算了。”他搖搖頭，剛想站起來，腰間破陶碗突然“叮”地一響，像有人在里面敲了下銅鈴。

不對——

他猛地抬頭。

角落里，玄冥閣主留下的那枚銅鈴，正無風自動，輕輕晃了一下。

鈴聲未起，卻有一股寒意順著地面爬上來，鉆進骨頭縫里。

他下意識摸向陶碗，發現碗底殘留的金汁正微微震顫，頻率和鈴聲完全一致。

“這玩意兒……怎么還在響？”阿七往后退了半步。

柳十娘槍尖點地，眼神死死盯著銅鈴：“它不是在響。”

“是有人在用它說話。”

話音剛落，鈴聲驟起，不是清脆，而是低沉沙啞，像金屬摩擦，又像電流雜音，一個毫無起伏的聲音從鈴中傳出：

“你們逃不掉的。”

陳老實渾身一僵。

那聲音他聽過——星穹閣主控AI，大執掌。

“檢測到第九陣眼激活。”聲音繼續響起，“實驗樣本#9，行為模式超出預設閾值。啟動最終觀測協議。”

阿七一腳踢向銅鈴：“觀測你祖宗！”

鈴鐺飛出去半丈，砸在巖壁上，卻沒碎。反而在落地瞬間，“砰”地炸成灰燼，只留下一道星紋烙在地面，深得像被燒紅的鐵烙過。

陳老實蹲過去，伸手摸了摸那道紋路。

冰涼。

可就在他指尖觸地的剎那，腰間抽獎光屏“叮”地彈了出來——今早的額度不是用完了嗎？

光屏浮現一行字：「警告：系統權限遭外部掃描」。

邊框上，浮現出一道細紋，和地上那道星紋，一模一樣。

“我操……”他猛地合上光屏，“這玩意兒……是監控器？”

柳十娘走過來，盯著地上的星紋：“所以從一開始，你每次抽獎，都有人看著？”

“不止看著。”陳老實咽了口唾沫，“可能還記著分。”

阿七突然笑出聲：“那不就是說，你躺平，也是他們計劃里的一步？你越不想贏，越符合程序？”

“所以第八次穿越體才會死。”柳十娘低聲說，“因為它沒完成‘不想贏’的變量。”

陳老實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又看向那具已徹底消散的冰棺。

原來不是失敗。

是完成了使命。

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他是第九個，是最后一個能“不想贏”的變量。

“哥。”阿七拍了拍他肩膀，“現在怎么辦？還躺嗎？”

陳老實沒說話，彎腰撿起那把隕鐵折扇殘片，又從懷里摸出半塊冷掉的燒餅，塞進破陶碗里。

“躺？”他咧嘴一笑，把燒餅推到碗底，“現在這陣法都齊了，想躺也躺不下去了。”

他抬頭看向地底穹頂，那里有一道裂縫，隱約透出微光。

“但我可以邊走邊躺。”

柳十娘忍不住笑出聲：“你打算一路躺著去把大執掌踹下神座？”

“踹不動。”他晃了晃手里的扇子，“但我可以躺著他家門口，天天在那兒抽抽獎，吃燒餅，讓他系統卡bug。”

阿七咧嘴：“那我給你放風，順便在門口擺攤賣烤串。”

“賣什么烤串。”陳老實把破陶碗往腰間一掛，“賣‘穿越者同款咸魚燒餅’，附贈抽獎秘籍，假一賠命。”

三人對視一眼，齊齊笑出聲。

笑聲在地底回蕩，震得巖層簌簌掉灰。

就在這時，破陶碗突然又“叮”了一聲。

光屏彈出：「今日特供：真氣膨膨膨」。

“又來？”陳老實翻白眼，“這破系統就不能讓我安生會兒？”

話音未落，丹田“咕”地一脹，像吹氣球似的，整個人瞬間鼓了起來，肚子頂得破袍子直晃。

“哎我操！又來這出！”他手舞足蹈，腳離地半寸，活像只被點了穴的河豚。

阿七笑得蹲地：“哥！你這造型，比剛才那冰棺里的你，還像備胎！”

柳十娘抬槍就戳他腰：“再笑把你釘墻上當裝飾。”

陳老實飄在半空，丹田鼓得發痛，抽獎光屏一閃即滅，今兒的額度又沒了。

他低頭，看見自己影子映在陣圖上，和那道剛消失的流光，重合了一瞬。

破陶碗靜靜掛在腰間，碗底金汁殘留，在第九盞燈的光下，一閃，映出四個小字——

“致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