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實一腳踩進禁地門口的石縫，差點被絆個狗啃泥。他扶了扶腰間的破陶碗，嘴里嘟囔：“這地圖標得跟外賣單似的，連個臺階提示都沒有。”

阿七跟在后頭，手還捂著剛才被折扇刺穿的肩膀，血倒是止住了，但臉色白得像剛蒸完包子的籠布。“哥，你說這地方真能揭開咱的身份謎底？我總覺著，咱這不是去尋真相，是去送人頭。”

柳十娘沒說話，長槍扛在肩上，槍尖微微發紅，像是剛從火里抽出來。她盯著前方那道泛著幽光的結界，腳下一頓：“前面有東西攔著。”

結界像一層看不見的水膜，表面浮著細密的波紋，偶爾閃過幾道金線，像是被誰拿筷子攪了兩下。

陳老實湊近瞧了瞧，伸手就想去摸。

“別！”柳十娘一把拽住他胳膊，“上回你一碰裂縫就蹦出死道士，這回要是再招出個活祖宗，咱們可沒備用棺材了。”

“那咋辦？”阿七縮了縮脖子，“總不能喊‘芝麻開門’吧？”

陳老實撓頭，正想說“要不咱回去吃火鍋”，手一滑，破陶碗“咣當”一聲磕在結界上。

碗底那點金汁還在，沾著腌菜壇的光，一碰結界，頓時“滋啦”一聲響，像是熱鍋里倒了水。金汁順著結界蔓延，波紋瞬間炸開，裂出一道口子，像被人用刀劃破的布。

三人愣住。

阿七咽了口唾沫：“哥，你這運氣……是不是系統偷偷給你充了會員？”

“不是充會員。”陳老實把碗撿起來，蹭了蹭灰，“是它知道我從不努力，所以懶得防我。”

話音剛落，口子擴大，三人被一股無形的力道吸了進去，摔在一條冰窟走廊里。

抬頭一看，全傻了。

兩邊墻全是冰棺，一排排、一列列，數不清有多少。每一具冰棺里都躺著個陳老實。

有穿雜役服的，袖口還打著補丁；有披道袍的，胸前繡著“青嵐執事”；甚至還有個頭戴金冠的，龍紋袍子都快爛成絲線了，可那臉——跟陳老實一個模子刻的。

阿七腿一軟：“我滴個親娘……你到底有幾個好哥哥？”

柳十娘槍尖一抖：“這些……都是你？不同時期的你？”

“放屁！”陳老實往后退兩步，差點踩到阿七的腳，“我這輩子就活了這一回！頂多夢里穿越過幾次，也沒分身術啊！”

他話剛說完，突然覺得后脖頸一涼。

所有冰棺“咔”地一震。

緊接著，無數雙眼睛，齊刷刷睜開了。

黑眼珠，直勾勾盯著他。

陳老實當場蹲下，嘴里念叨：“我不是我，我不是我，我只是個路過打醬油的……”

阿七拽他：“哥！你別念了！它們動了！”

話音未落，最近的一具冰棺“砰”地炸開，里頭的“陳老實”跳出來，穿著破道袍，手里還攥著一把銹劍，二話不說就朝他撲來。

陳老實一屁股坐地上，腹中“叮”地一響，抽獎光屏彈出——「替身傀儡術」。

他來不及細看，大喊一聲：“來！給我整一個替身！”

眼前白光一閃，又一個“陳老實”憑空出現，穿著一模一樣的拖地雜役服，腰間也掛著個破碗，連雞窩頭都分毫不差。

兩個“陳老實”對上，一個拿劍，一個赤手空拳。

劍客陳老實一劍劈下，咸魚陳老實往旁邊一滾，順手抄起地上的冰渣當暗器，嘩啦一下全糊對方臉上。

“哎喲我草！”劍客陳老實抹臉，“你咋還帶偷襲的？”

“咸魚不靠技術，靠臉皮厚！”傀儡陳老實一個鯉魚打挺，抬腿就是一腳，踹得對方仰面倒地，銹劍“當啷”飛出去。

阿七看得目瞪口呆：“哥，你這替身……咋還帶人格的？”

“系統抽的，我能咋辦？”陳老實縮在墻角，“它要是個慫包，咱就完了。”

話音未落，第二具冰棺炸了，第三個“陳老實”跳出來，這次是個光頭和尚，手里拎著禪杖，一言不發就往傀儡身上砸。

“又來？！”陳老實頭皮發麻，抽獎屏剛滅，今兒的額度用完了。

柳十娘長槍一橫：“我來！”

她正要沖上去，陳老實一把拉住她：“別！越認真越麻煩！這地方認‘不想贏’的氣場！你一拼命，它們全得醒！”

“那咋辦？”

“躺下！”陳老實一屁股坐地，閉眼大喊，“老子不打了！老子要退休！老子要去開咸魚面館！”

阿七也學他，往地上一趴：“哥，我也躺！我也要當面館跑堂！”

柳十娘愣了兩秒，咬牙，跟著躺下，槍往懷里一摟，閉眼裝死。

三人氣場一放，冰窟里詭異安靜下來。

所有“陳老實”站在原地，盯著他們，嘴角忽然同時上揚，像是在笑。

不是冷笑，也不是譏笑，是一種……看透了什么的笑。

陳老實眼皮底下偷瞄，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它們知道我在裝。”

就在這時，冰層深處傳來腳步聲。

咔、咔、咔。

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人骨頭縫里。

冰壁炸裂，掌門緩步走出。

他手里托著一枚混沌色的晶體，光在里面流轉，像有活物在游動。

“你以為穿越是偶然？”掌門聲音平靜，卻讓整個冰窟都在震，“九次輪回，八次失敗，唯有你……竟活出了‘不想贏’的變量。”

陳老實一激靈：“啥？九次？我只來這一回啊！”

“你忘了。”掌門輕笑，“可它們沒忘。”他掃了一眼兩側冰棺，“每一個，都是你。每一個，都死在‘想贏’的路上。”

柳十娘猛地抬頭：“所以你早就知道歸墟？”

“歸墟？”掌門冷笑，“那是我養蠱的壇子。等九枚道種齊聚，就能煉出真正的‘道心’——掌控一切因果的鑰匙。”

阿七顫聲問：“那……我呢？我是不是也是你養的蠱？”

“你是意外。”掌門瞥他一眼，“但血統有用，留著總沒錯。”

話音未落，他抬手，將那枚混沌晶體猛然拍向陳老實丹田。

陳老實想躲，可身體像被釘住，動彈不得。

“轟”地一聲，晶體沒入體內，劇痛如雷炸開，他張嘴想罵，卻發不出聲。

剎那間，懷中腌菜壇“嘩啦”一響，那半張道種說明書自動翻頁，末頁浮現血字：

“最終樣本需融合九枚道種。”

與此同時，他體內那枚老道種，第一次震動起來。

不是嗡鳴，是笑。

低沉、沙啞，帶著火鍋底料味兒的笑。

跟老道士臨終前那一聲，一模一樣。

陳老實渾身一僵。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又抬頭看掌門。

“所以……我不是穿越者？”他嗓音發抖，“我是……備胎？”

掌門負手而立：“你是最后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沒被‘贏’字壓垮的。”

柳十娘猛地站起，長槍直指：“那你剛才說的‘九次輪回’，意思是——前八個‘他’，都死了？”

“死了。”掌門點頭，“因為他們都想贏。都想改變命運。都想成仙。”

“可我不想。”陳老實喃喃。

“正因不想，你活到了現在。”掌門眼神微動，“系統選你，不是因為你強，是因為你……廢。”

阿七突然笑出聲：“哥，你這人設，比我的還慘。”

陳老實沒理他，盯著掌門：“那現在九枚道種齊了，你要干嘛？煉丹？煉劍？還是煉個新世界？”

“煉心。”掌門抬手，冰窟震動，所有冰棺開始融化，一具具“陳老實”從冰里爬出，站在他身后，像一支沉默的軍隊。

“我要煉一顆，徹底擺脫欲望的心。”

陳老實咧嘴，笑了：“那你完了。”

“為何？”

“因為。”他拍了拍肚子，抽獎光屏剛刷新，彈出新詞條——「反向成仙：越躺平，道心越穩」。

他抬頭，瞇眼：“你忘了，我最擅長的，就是啥都不想干。”

掌門臉色一變。

就在這時，破陶碗突然“嗡”地一震，內壁浮現出一道極淡的刻痕——“#9”。

陳老實沒注意到。

他只覺得肚子里那枚道種，笑得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