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棚的鐵皮頂被夕陽曬得滾燙，空氣里彌漫著汗水、機油和劣質洗衣粉混合的味道。林辰扛著用舊毛巾裹緊的石頭鉆進工棚時，同屋的老李正光著膀子蹲在門口啃西瓜，紅瓤汁順著胳膊肘往滿是老繭的手背上滴。

“小林？今兒收工早啊。”老李抬頭瞅了眼他懷里的東西，瓜籽粘在胡子上，“這扛的啥？沉甸甸的。”

“路上撿塊石頭，看著怪有意思的。”林辰含糊地應著，腳步沒停。他的床鋪在最里頭，靠著漏風的墻角，床板上鋪著層硬紙板，墻角堆著幾個裝著換洗衣物的蛇皮袋。

“石頭？”老李嗤笑一聲，吐出嘴里的瓜籽，“你這小子，跑外賣跑魔怔了？撿石頭能當飯吃？”旁邊鋪位的王胖子正用手機刷著短視頻，聞言也探過頭，屏幕藍光映得他臉上油光锃亮。

“瞎玩唄。”林辰放下石頭，后背的汗濕已經洇透了外賣服。他快速脫掉外套搭在床沿，露出里面洗得發灰的圓領T恤，胸口還沾著點中午送餐時灑的湯汁。

王胖子的手機里傳出喧鬧的背景音樂，老李又開始跟隔壁床的工友嘮起了昨天的牌局，各種吆喝聲、咳嗽聲混在一起，像口沸騰的大鍋。林辰皺了皺眉，從床底拖出個破舊的工具箱，翻出一卷電工膠帶和幾根銹跡斑斑的鋼筋頭——這是他前陣子在工地廢料堆里撿的，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你這是要干啥？”老李叼著牙簽湊過來，看見林辰把鋼筋頭插在墻角的泥土里，又用膠帶把幾張硬紙板粘成簡易屏風，將自己的床鋪圈出個半封閉的小空間。

“弄點東西，怕吵著你們。”林辰的手指在鋼筋頭表面輕輕摩挲，指尖溢出幾不可查的淡金色氣流，順著銹蝕的紋路鉆進金屬內部。這是他殘存的最后一點靈力，對付不了強敵，做點基礎的隔絕陣法卻夠用。

他記得師父說過，凡間的金屬器物只要引動內里的“金行之氣”，就能起到阻隔神識探查的作用。雖然這幾根廢鋼筋里的金行之氣稀薄得可憐，但配合著硬紙板擋擋視線，應付這些凡人足夠了。

“神神秘秘的。”老李撇撇嘴，轉身回了自己的鋪位，“晚上食堂做的白菜燉粉條，去晚了可就只剩湯了。”

“知道了李哥。”林辰頭也不抬，指尖在三塊鋼筋頭之間快速點動，口中默念著最簡單的結陣口訣。隨著最后一個音節落下，他明顯感覺到周圍的噪音像是被一層無形的薄膜過濾了，王胖子手機里的音樂聲變得模糊，連窗外的蟬鳴都淡了幾分。

成了。

林辰松了口氣，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這點靈力消耗對現在的他來說不算小，胸口的舊傷隱隱傳來熟悉的鈍痛，像是有人用拳頭在慢慢捶打。他咬著牙坐到床沿，小心翼翼地解開裹著石頭的舊毛巾。

灰黑色的石體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表面還沾著中午沒擦干凈的泥點。林辰從工具箱里翻出把小巧的美工刀，刀刃上還留著上次裁紙箱的豁口。他深吸一口氣，將僅剩的靈力凝聚在右手食指指尖——那里泛起一點微弱的金芒，像燃到盡頭的火柴頭。

這是他壓箱底的本事了。想當年在宗門里，他能用靈力凝成利刃，一刀劈開百斤巨石。可現在，連驅動這點金芒都覺得經脈里像是塞了團棉花，又脹又痛。

“師父，可千萬別讓我看走眼啊。”林辰在心里默念著，指尖的金芒輕輕觸在石皮上。

“嗤——”

像是切開烤焦的面包殼，石皮表面裂開道細微的紋路。一股混雜著泥土腥氣的氣息飄出來，林辰卻眼睛一亮——在那腥氣底下，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溫潤感，和他口袋里的古玉如出一轍。

有戲！

他穩了穩手，美工刀順著裂紋慢慢探入，刀刃每推進一分，都要停下來感受石內的動靜。汗水順著臉頰滴落在石頭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工棚外傳來開飯的哨子聲，王胖子哼著小曲兒出去了，老李臨走前還喊了他一聲，林辰只含糊地應了句“不餓”。

現在就算山珍海味擺在面前，他也挪不開眼。

石皮被一點點剝離，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石質。林辰的心漸漸沉了下去——這顏色看著跟普通的青石沒兩樣，難道真像那老頭說的，只是塊不值錢的廢料？

就在他快要泄氣的時候，刀尖突然碰到了什么不一樣的東西。不是石頭的堅硬，也不是泥土的松散，而是一種帶著彈性的溫潤感，像是摸到了浸在水里的玉石。

“就是這兒！”林辰精神一振，刀刃輕輕一挑。

“咔噠。”

一塊鴿子蛋大小的石片掉落在硬紙板上，露出底下的真面目——那是塊只有指甲蓋大小的碎片，通體呈淡淡的蜜黃色，表面光滑得像被溪水沖刷了千年，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柔和的光暈。

“靈……靈石？”林辰的聲音都在發顫，他把碎片捏在手里，只覺得一股精純的靈氣順著指尖往體內鉆，雖然微弱，卻像寒冬里的一點火苗，瞬間驅散了經脈里的寒意。

他太熟悉這種感覺了。這是靈石，是修仙者修煉的根本！雖然這塊碎片靈氣稀薄，品質頂多算下品，而且還帶著土屬性特有的厚重感，但它是真的靈石啊！

在凡間待了三年，他見過不少被當成寶貝的玉石瑪瑙，可那些東西里根本沒有一絲靈氣。他甚至以為，這個世界早就沒有靈石存在了。

林辰緊緊攥著靈石碎片，指節都泛了白。他想起宗門被滅的那個夜晚，沖天的火光染紅了半邊天，師兄弟們的慘叫聲猶在耳邊。他拼了命才帶著半塊本命玉佩逃出來，卻被仇家打成重傷，一身修為十不存一，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

這三年來，他像條喪家之犬，躲在繁華都市的角落里送外賣，看著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心里的絕望一天比一天深。他甚至想過，就這樣當個普通人混一輩子算了。

可現在，這塊小小的靈石碎片，像一道光劈開了他灰暗的生活。

“師父，師兄……你們看到了嗎？”林辰的眼眶有些發熱，他趕緊抹了把臉，將靈石碎片放在掌心。

他記得吸收靈石靈氣的法門。雖然現在經脈堵塞，只能用最笨的法子——以自身精血為引，慢慢煉化。林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靈石碎片上。

淡金色的碎片瞬間染上一抹殷紅，表面的光暈變得明亮起來。林辰立刻盤膝坐好，按照《青云訣》的入門心法運轉體內殘存的靈力，引導著靈石里的靈氣緩緩匯入經脈。

那感覺像是干裂的土地終于迎來了甘霖。靈氣所過之處，堵塞的經脈像是被溫水浸泡，原本刺痛的地方漸漸變得舒緩。胸口的舊傷還在痛，但那痛感里多了點暖意，像是有只溫柔的手在輕輕安撫。

他能感覺到，那點微弱的靈氣在體內緩緩游走，修復著受損的經脈，雖然只是杯水車薪，卻讓他看到了希望。

不知過了多久，掌心的靈石碎片漸漸失去了光澤，最后化為一捧淡金色的粉末，從指縫間漏了下去。

林辰緩緩睜開眼，眸子里閃過一絲神采。雖然修為沒有明顯增長，但體內的靈力比之前充盈了些，胸口的鈍痛也減輕了不少。他試著活動了一下手指，指尖的金芒雖然依舊微弱，卻比剛才凝實了幾分。

“太好了……”林辰握緊拳頭，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這塊下品土靈石碎片，對那些高階修士來說或許不值一提，但對現在的他來說，卻是無價之寶。更重要的是，它證明了這個世界上還有靈石存在——或許就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等著他去發現。

他低頭看了看硬紙板上殘留的石粉，又看了看那堆被剝離的石皮，突然想起聚寶閣里那些蒙著防塵布的擺件。那老頭既然能弄到靈石，店里會不會還有其他寶貝？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工棚里亮起了昏黃的燈泡。林辰收拾好地上的石皮和粉末，又把鋼筋頭拔出來扔進工具箱——這簡易陣法用一次就廢了，下次還得想別的辦法。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古玉，玉佩似乎比剛才更溫潤了些。林辰笑了笑，站起身朝食堂走去。今晚的白菜燉粉條，他得多盛兩勺。

畢竟，從明天起，他不僅要跑外賣賺錢糊口，還得多留個心眼——說不定下一塊靈石，就在哪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等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