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林辰就攥著手機蹲在工棚門口，屏幕上的“疾風外賣”APP界面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像一顆不肯安分的星子。

從昨天下午被交警扣了車，到現在已經過去十二個小時。他的賬號頁面干干凈凈，連一個待接訂單的紅點都沒有，只有一行冰冷的系統提示：“您的賬號因近期服務質量不達標，已被臨時限制派單。”

“限制派單？”林辰指尖劃過屏幕，試圖刷新頁面，可那行字像生了根，怎么也去不掉。他不懂這幾個字背后的算法邏輯，只知道這意味著——沒活兒干了。

旁邊傳來趿拉拖鞋的聲音，老張端著個搪瓷盆出來洗漱，看到林辰這模樣，揉著眼睛問：“咋了？沒單子？”

林辰抬頭，眼底帶著血絲：“嗯，系統不讓接了。”

“還有這說法？”老張湊過來看了眼手機，咂咂嘴，“這破系統也忒不近人情了。你前兒個不是還跑了二十多單嗎？”

林辰沒說話。他知道為什么——那些密密麻麻的差評，超時記錄，還有交警通報給站點的違章信息，像一塊塊磚頭，壘成了壓垮賬號的墻。王經理昨天放的狠話還在耳邊回響：“再折騰下去，倒貼錢都不夠！”當時他只當是氣話，沒想到這末法世界的“規則”，比仙域的天規還要鐵面無私。

“別愁，先吃早飯。”老張把自己的玉米糊糊分了一半給林辰，“我讓伙夫多蒸了倆饅頭，管夠。”

捧著溫熱的糊糊，林辰卻沒什么胃口。他算了筆賬：昨天被罰款兩百，扣除平臺抽成，實際到手只有八十多塊。今天到現在一單沒接，兜里的錢加起來不到五十塊——這還是他從工地結的日結工資里省出來的。

五十塊，夠買十碗最便宜的素面，或者……連一塊最低劣的靈石碎片都摸不到邊。

早飯后，林辰步行去了站點。王經理看他的眼神帶著點幸災樂禍：“林辰啊，不是我說你，早聽我的遵守規則，能有這事兒？系統說了，你這賬號得觀察三天，這三天里每天最多給你派五單，還是那種沒人愿意接的爛單子。”

“爛單子？”

“就是距離遠、時間緊、顧客還挑刺的那種。”王經理呷了口濃茶，“你要是不想干，現在走人也成，我給你結這幾天的工資。”

林辰攥緊了拳頭。走人？去哪？回工地看材料？一天五十塊的收入，猴年馬月才能攢夠買靈石的錢？他搖了搖頭：“我干。”

“算你識相。”王經理撇撇嘴，指了指墻角，“車給你找回來了，趕緊去擦洗擦洗，別耽誤了接單。”

那輛藍色電動車孤零零地杵在墻角，車身上還沾著昨天被拖走時蹭的泥灰，看著像只受了委屈的落湯雞。林辰推著車去水龍頭下沖洗，冰涼的水濺在手上，激得他一個哆嗦。

上午十點，手機終于“叮”地響了一聲。

訂單信息跳出來：送往郊區的廢棄工廠，一份漢堡套餐，距離二十三公里，預計送達時間四十分鐘。備注里寫著：“必須熱乎，涼了差評。門口有狗，小心點。”

二十三公里，四十分鐘。這根本不是送外賣，是趕死。

林辰沒猶豫，騎著車就沖了出去。他不敢再違章，規規矩矩地等紅燈，繞遠路避開單行道，可心里的火卻越燒越旺。路過一家包子鋪時，香味勾得他肚子直叫，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硬幣，終究還是沒停下來。

等他滿頭大汗地趕到廢棄工廠，找到那個在門口抽煙的顧客時，漢堡已經涼透了。

“怎么才來？都涼了！”顧客把漢堡往地上一摔，抬腳就碾，“什么玩意兒！投訴你！”

林辰看著地上的狼藉，喉嚨發緊。他想解釋路上的紅燈和繞路，想告訴他自己已經盡力了，可話到嘴邊，只變成一句干澀的“對不起”。

顧客罵罵咧咧地走了，留下他一個人站在荒草叢生的工廠門口，風卷著塵土撲在臉上，又疼又癢。

下午接的幾單也沒好到哪去。有個顧客故意寫錯樓層，讓他在三十層的寫字樓里跑上跑下；還有個顧客因為撒了點湯，硬是讓他賠了五塊錢。等他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站點，結算完收入，手機上顯示的數字讓他心口一沉——二十三塊五。

這點錢，連晚上的飯錢都不夠。

“辰子，咋才回來？”老張在工地門口等他，手里攥著個油紙包，“給你留了點肉，快趁熱吃。”

油紙包里是兩塊紅燒肉，油汪汪的，還冒著熱氣。林辰鼻子突然有點酸，接過紙包低聲道：“謝謝張師傅。”

“跟我客氣啥。”老張看著他通紅的眼睛，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急著賺錢，可這事兒急不來。你看這工地，一塊磚一塊磚地砌，才能蓋起高樓。這過日子啊，也得一步一步來。”

林辰沒說話，低頭啃著饅頭，就著紅燒肉慢慢咽。肉很香，可他嘗不出什么味道，只覺得堵得慌。

夜里躺在工棚的鐵架床上，林辰睜著眼睛看天花板。旁邊工友的鼾聲此起彼伏，像一首粗糙的催眠曲，可他怎么也睡不著。

神識悄然鋪開，掠過城市的萬家燈火。他能“看”到那些亮著燈的窗戶里，有人在對著手機笑，有人在為柴米油鹽吵架，還有人在燈下刷題——每個人都被無形的規則包裹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為了那幾張花花綠綠的紙片奔波。

以前他覺得這是凡俗的悲哀，可現在才明白，這或許就是末法世界的生存之道。沒有靈力可以依仗，沒有神通可以任性，只有遵守規則，才能換來安穩。

他想起自己萬年前布下的“絕天地通”大陣，那時他以為自己掌控了規則，可到頭來，卻在這凡俗的規則面前栽了跟頭。

“仙尊又如何？”林辰低聲自嘲，指尖凝聚起一絲微弱的靈光。那點光在黑暗中搖曳，像隨時會熄滅的燭火，“在這地界，不守規矩，照樣得餓肚子。”

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系統推送的消息：“您的服務評分持續低迷，若明日仍無改善，賬號將被永久降權。”

永久降權。這四個字像塊冰，砸在他心上。

林辰關掉屏幕，黑暗重新籠罩下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犟了。

明天起，他得學著等紅燈，學著繞遠路，學著對顧客說“您好”“謝謝”，學著在這個規則森嚴的世界里，把自己的棱角暫時收起來。

因為他需要這份工作，需要那些微薄的收入，需要……活下去。

仙尊的驕傲，在生存面前，終究要再低一分。

窗外的月光透過工棚的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林辰盯著那道光，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

他知道，明天會很難，或許比今天更難。但他別無選擇，只能咬著牙，一步一步走下去。

畢竟，這是他自己選的路，哪怕鋪滿了荊棘和規則的枷鎖，也得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