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的日頭曬得柏油路面都在冒煙，林辰的電動車輪胎碾過地面，留下一道淡淡的焦痕。

“叮——”手機APP彈出新訂單提示，配送地址在城西的老舊小區，距離當前位置足有七公里，預計送達時間只有二十五分鐘。林辰眼神一凝，右手猛地轉動車把，電動車發出一聲尖銳的嗡鳴，如離弦之箭般竄了出去。

這已經是他今天接的第二十三單了。

自從正式入職“疾風外賣”，林辰就像上了發條的機器，不停地接單、取餐、送餐。老張給的五十塊日結工資根本不夠用，他需要更多的“靈石”——不僅要填飽肚子，更要攢錢去古玩街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塊像上次那樣的靈石碎片。

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一切。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里扎了根，催使著他將電動車的速度壓榨到極致。曾經在仙界御使仙劍縱橫九天的本能，此刻全都用在了駕馭這兩輪鐵馬上。他能精準地計算出最短路線，能在車流縫隙中找到最刁鉆的穿行角度，甚至能借著路邊花壇的坡度完成一次驚險的漂移，避開擁堵的路口。

“嘿！這小子瘋了吧！”一個出租車司機猛打方向盤，驚出一身冷汗，看著林辰的電動車像泥鰍似的從他車頭前滑過，忍不住破口大罵，“趕著去投胎啊！”

林辰充耳不聞。在他眼里，那些紅燈綠燈、單行道標志，都是阻礙效率的凡俗桎梏。仙界之中，修士飛行只看目標，從不避諱什么“規則”，實力便是最好的通行證。他現在雖然修為盡失，但骨子里的行事準則還沒徹底扭轉。

于是乎，接下來的路程成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表演”。

看到前方路口亮起紅燈，林辰非但不減速，反而借著旁邊一輛公交車的掩護，猛地向左一打方向，逆行穿過斑馬線，嚇得正在過馬路的老太太尖叫著后退；遇到禁止左轉的標志，他直接騎著電動車沖上人行道，靈活地避開散步的行人，車輪碾過地磚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響；在一條狹窄的單行道上，他居然迎面超過了三輛汽車，逼得對方不得不倒車給他讓路。

短短半小時，他至少闖了四個紅燈，逆行了兩段路，還在人行道上留下了一串歪斜的輪胎印。手機APP上的配送時間在不斷減少，但他距離目的地也越來越近。

“還有三分鐘。”林辰看著手機上的倒計時，眼神銳利如鷹。

就在他準備沖過最后一個路口時，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射向他的眼睛。

“站住！靠邊停車！”

一個穿著反光背心的交警站在路中央，手里舉著停車示意牌，表情嚴肅得像塊鐵板。他身后還停著一輛警車，紅藍交替的燈光在林辰臉上閃爍。

林辰皺了皺眉，不情愿地減速，將電動車停在路邊。他能感覺到周圍的車流慢了下來，不少司機探出頭來看熱鬧，眼神里帶著幸災樂禍。

“駕駛證、行駛證出示一下。”交警走到他面前，語氣嚴厲。

林辰愣住了：“什么證？”

“你騎車不帶證？”交警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上下打量著他，“知道剛才闖了多少紅燈嗎？還逆行！你這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也是拿別人的命開玩笑！”

“我在趕時間。”林辰的語氣依舊平淡，他實在不理解，不過是快了幾步路，為何會引來這么大的陣仗。在仙界，修士趕路爭分奪秒是常事，誰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趕時間就能違章？”交警被他這態度氣笑了，“你知不知道交通規則？紅燈停綠燈行，不懂嗎？單行道不能逆行，不懂嗎？”

林辰沉默了。他確實不懂。這些用顏色和線條構成的規則，對他來說比最復雜的陣法還要難以理解。他試著放出一絲神念，想影響對方的判斷，就像他曾經對那些凡人做的那樣。可神念剛觸碰到交警的識海，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彈了回來——這人身穿的制服上，似乎有種奇特的“正氣”，能抵御微弱的精神干擾。

“看來這凡俗世界的‘鎮守者’，倒有幾分門道。”林辰暗自心驚，徹底放棄了投機取巧的念頭。

“下車，跟我回隊里一趟。”交警拿出對講機，似乎要呼叫支援。

“我還有訂單要送。”林辰指了指保溫箱，里面的餐品已經超時了。

“訂單重要還是命重要？”交警沒好氣地說，“罰款兩百，扣車！等你什么時候想明白了交通規則，什么時候再來取車。”

兩百塊。

林辰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攥緊了。他今天辛辛苦苦跑了二十多單，除去平臺抽成，到手還不到三百塊。這一張罰單，就把大半收入罰沒了，簡直比搶錢還狠。

“我……”他還想爭辯，卻被交警嚴厲的眼神打斷。

“別廢話，簽字。”罰單遞到面前，上面的數字紅得刺眼。

林辰盯著那“200元”的字樣，手指微微顫抖。他能掀翻半噸重的預制板，能在空間亂流中保住一絲真靈，卻不得不為這張薄薄的紙片低頭。他拿起筆，在罰單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字跡龍飛鳳舞，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古韻，與這凡俗的罰單格格不入。

交警收走罰單，示意同事把電動車推上警車，留下一句“明天帶身份證到交警隊處理”，便轉身去指揮交通了。

林辰站在原地，看著警車拖著他的電動車遠去，心里五味雜陳。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藍色的外賣服被汗水浸透，緊緊貼在背上，又黏又難受。

最后，他只能徒步走到那個老舊小區，提著早已涼透的餐品敲響了顧客的門。

“怎么才來？都超時半小時了！”開門的大叔滿臉不耐煩，接過餐品隨手就給了個差評，“投訴你！什么破騎手！”

門“砰”地一聲關上，把林辰所有的解釋都堵在了喉嚨里。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往站點走，夕陽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紅，卻暖不了他冰冷的心情。回到站點時，王經理正叉著腰站在門口，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林辰！你可算回來了！”王經理把一疊單子摔在他面前，“今天接到多少投訴了？交警都把電話打到我這兒來了！闖紅燈、逆行、走人行道，你是想把整個交通規則都違反一遍是吧？”

周圍的騎手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竊竊私語地看著熱鬧。

“王經理，我……”

“你什么你？”王經理打斷他，唾沫星子差點噴到他臉上，“我告訴你，別以為老張把你介紹來我就不敢動你！這是外賣站點，不是你耍橫的地方！再敢違章，再被投訴，立馬給我滾蛋！”

“還有，”王經理指著他的鼻子，語氣更加嚴厲，“這個月的罰款從你工資里扣！要是再這么折騰下去，你別說賺錢了，倒貼錢都不夠！”

林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他能感覺到周圍投來的異樣目光，有嘲諷，有同情，還有幸災樂禍。這些目光像針一樣扎在他身上，比罰單帶來的肉痛更讓他難受。

他曾是萬人敬仰的仙尊，何曾受過這等呵斥？可現在，他只是個連交通規則都不懂的外賣騎手，只能站在這里，默默承受這一切。

“知道了。”林辰低聲說，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王經理哼了一聲，轉身進了站點，留下林辰一個人站在原地，被夕陽的余暉包裹著，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

夜風漸漸吹起，帶著一絲涼意。林辰抬頭看向天空，城市的燈光已經亮起，星星被淹沒在光污染里，看不見幾顆。他想起了仙界的星海，浩瀚無垠，璀璨奪目，那里沒有紅綠燈，沒有罰單，沒有這凡俗世界的種種束縛。

可那已經是過去了。

林辰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煩躁和屈辱。他知道，王經理說得對，再這樣下去，他真的要入不敷出了。這個世界有這個世界的規則，他既然來到了這里，就得學會遵守，哪怕這些規則在他看來是如此荒謬。

“速度……未必是唯一的出路。”林辰低聲自語。

或許，他該學著適應這個世界的節奏，適應那些紅綠燈和單行道。畢竟，他需要這份工作，需要那些“靈石”，需要活下去。

只是，這適應的過程，注定不會輕松。

林辰轉身離開站點，背影在路燈下拉得很長，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和倔強。他不知道，一場更大的“懲罰”，正在平臺的系統里悄然醞釀，等待著他的，將是更加艱難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