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工棚格外安靜，只有角落里的煤爐偶爾發出“噼啪”的輕響，還有此起彼伏的鼾聲，像一首粗糙卻安穩的夜曲。

林辰盤膝坐在硬邦邦的鐵架床上，床板硌得骨頭生疼。他摘下頭盔放在一邊，露出被壓得有些凌亂的頭發，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能看到他緊繃的側臉線條。工棚里彌漫著濃重的汗味和煤煙味，混雜著工友們身上廉價肥皂的氣息，這些凡塵的味道無孔不入，連他緊閉的口鼻都擋不住。

“罷了，先試試再說。”林辰輕輕吐出一口氣，閉上眼睛，雙手結了個最簡單的引氣訣。

這是他修行萬載來，第一次在如此簡陋的環境里打坐。沒有聚靈陣，沒有靈脈加持，甚至連最基本的清凈都做不到。但他別無選擇，道傷每多拖一天，恢復的希望就渺茫一分。

神識沉入丹田，林辰嘗試著溝通天地間的靈氣。

下一秒，他眉頭猛地一皺，倒吸一口涼氣。

如果說仙域的靈氣是溫潤的玉液，那這里的靈氣就是摻了沙礫的冰水。當他引導著那些稀薄的能量入體時，像是有無數根細針順著經脈往里鉆，又癢又疼，刺得他經脈陣陣抽搐。更糟的是，這些靈氣駁雜得厲害，帶著鐵銹味、塵土味，甚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像是機器運轉時產生的“金屬濁氣”。

“好臟的靈氣……”林辰暗自咬牙。

在仙界，靈氣精純如甘露，入體即化，滋養經脈；可在這里，每一縷靈氣都得經過層層篩選、提純，才能勉強使用。他運轉起《混元道經》的基礎心法，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那點可憐的靈氣在經脈中游走，像在清理堵塞的河道，每一步都異常艱難。

剛走到手腕處，靈氣中混雜的濁氣就開始作亂，引得經脈隱隱作痛。林辰不得不停下腳步，分出大半心神去煉化那些雜質，指尖滲出細密的冷汗。

“難怪叫末法時代……”他心中泛起一絲苦澀。

這樣的修煉效率，簡直比蝸牛爬還慢。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丹田內那點微弱的靈力，就像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而那些遍布經脈的道傷，如同潛伏的毒蛇，在靈氣經過時會隱隱作痛，提醒著他曾經的輝煌與如今的落魄。

窗外的月光漸漸西斜，工棚里的鼾聲換了一波又一波。林辰始終保持著打坐的姿勢，一動不動，只有偶爾顫動的睫毛，顯示他并未入定。

時間一點點流逝，當第一縷晨曦透過工棚的縫隙照進來時，林辰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攤開右手，掌心向上。

片刻后，一點微弱的綠光在他掌心亮起，像螢火蟲的尾焰，忽明忽暗，隨時可能熄滅。這就是他一夜苦修的成果——僅僅凝聚起一絲最精純的木屬性靈力，連引氣入體的門檻都沒摸到。

放在以前，這樣的靈力，他一次呼吸間就能吞吐千萬縷，連眼角都不會瞥一下。可現在，這點微末靈力，卻耗盡了他所有的心神，連帶著腦袋都隱隱作痛。

林辰盯著那點綠光，眼神復雜。

沒有激動，沒有欣慰，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

這點靈力，連修復最輕微的道傷都不夠，更別說恢復修為了。照這樣的速度，別說重回仙尊之位，恐怕再過百年，他也只能停留在煉氣期，與那些凡俗修士無異。

“難道……我真的要困死在這凡界？”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強行壓了下去。他是林辰，是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仙尊，豈能被這點挫折打倒？

可當他再次看向掌心那點隨時會熄滅的靈光時，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一樣，說不出話來。

道傷的隱痛還在繼續，提醒著他時間的緊迫。那個被他“借”了裝備的騎手肯定報了官，那些鎮守者還在通過鐵盒子尋找他的蹤跡，他需要一個合法的身份，需要食物，需要……靈石。

可這一切，都建立在他能活下去的基礎上。

“必須找到靈石……”林辰握緊了拳頭，掌心的綠光應聲熄滅，“只有蘊含精純靈氣的靈石，才能讓我盡快恢復。”

他想起了之前用神識探查過的那幾處靈氣點——古玩市場的銅爐，珠寶店的紅石頭，還有醫院里那股詭異的能量。雖然都有禁制守護，但總要試試。

總不能坐以待斃。

工棚外傳來了動靜，是早起的工友開始洗漱，鐵桶碰撞的聲音、咳嗽聲、說話聲交織在一起，打破了清晨的寧靜。老張打著哈欠從隔壁床坐起來，看到林辰已經醒了，咧嘴一笑：“醒啦？昨晚睡得咋樣？”

林辰收起心緒，淡淡點頭：“還好。”

“那就好，”老張揉著眼睛下床，“快去洗漱吧，早飯是玉米糊糊和饅頭，管夠！”

林辰站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骨骼發出“咔吧”的輕響。他走到工棚門口，看著遠處冉冉升起的朝陽，金色的光芒灑滿建筑工地，給冰冷的鋼筋水泥鍍上了一層暖意。

工人們已經開始干活了，吆喝聲、機器的轟鳴聲此起彼伏，充滿了生機。

林辰深吸一口氣，空氣中依舊彌漫著塵土和濁氣，但他似乎聞到了一絲不同的味道——那是屬于生存的、頑強的氣息。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仿佛還能看到那點微弱的綠光。

雖然微弱，但終究是存在的。

就像他此刻的希望。

“總會有辦法的。”林辰低聲對自己說，然后轉身走向洗漱的地方。

不管前路有多難，他都得走下去。哪怕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哪怕只能凝聚起這微末的靈力，他也不會放棄。

因為他是林辰，曾經的仙尊，如今的……工地“奇人”。

而屬于他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