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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舊日塵?!の醇牡那闀?/h1>

消毒水味兒混著血腥氣,直往腦仁里鉆。ICU的探視窗像個巨大的魚缸,林小溪躺在里面,渾身插滿管子,瘦得脫了形。心電監護儀綠線一跳一跳,看得人眼皮也跟著抽。

祝祈言隔著玻璃站了十分鐘。指尖冰涼,插在大衣口袋里,死死攥著那支舊鋼筆。筆帽的凹痕硌著指腹,鈍痛。助理在旁邊小聲匯報,聲音發虛:“…顱骨骨折,脾臟破裂…人還昏迷著。警察說,現場太干凈,沒監控,沒目擊者…就巷口撿到半截鋼管。”助理頓了頓,偷瞄她臉色,“村里人說,昨天…昨天下午有輛黑色奔馳在村口晃過,車牌被泥糊了?!?

黑色奔馳。祝祈言腦子里“嗡”的一聲。她爸那輛老S600的影子,跟鬼似的晃過去。Z.Q.F.。那三個字母又在眼前燒。

“查那輛車。”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冷得掉冰碴。

“查了,”助理聲音更小了,“全市同款車型三百多輛,沒掛牌的更多…大海撈針。而且…”助理咽了口唾沫,“林小溪的手機…被碾碎了。就在她遇襲那個巷子口?!?

碾碎,像碾死只螞蟻。祝祈言閉上眼。那股熟悉的、甜膩的血腥味又纏上來,混著消毒水,熏得人想吐。十四歲生日蛋糕的奶油味。她猛地吸了口氣,睜開眼,眼底那點火苗燒得更兇了。

“她家人呢?”

“父母早沒了,就一個奶奶,在鄉下…還不知道這事兒。”助理聲音帶了點哽咽,“村里幾個叔伯守在外面,急得眼睛都紅了,問…問案子還能不能打下去?”

打?拿什么打?人證躺在這兒,物證碎成渣。對手藏在暗處,出手又快又狠,專挑你的七寸打。祝祈言看著玻璃窗里林小溪慘白的臉,那姑娘開庭前還紅著眼眶給她塞過一兜自家種的脆棗,指甲縫里還沾著洗不凈的泥。她說:“祝律師,俺們信你?!?

信?信個屁!信她能把人送進ICU嗎?

手機在口袋里震,催命似的。掏出來一看,律所前臺的名字跳得歡實。祝祈言直接摁斷。沒心情。下一秒,信息彈出來:

【祝律!校友會那邊又來電話了!說您作為杰出校友代表,開場致辭環節真不能缺席!流程都印好了!云教授下午三點演講,您…您看?】

云澤安。又是他。陰魂不散。祝祈言盯著那三個字,一股邪火直沖天靈蓋。演講?致辭?林小溪躺在這兒生死未卜,她爸那只臟手可能就藏在哪個角落冷笑,她還得去那堆光鮮亮麗的“精英”堆里,對著那個消失七年、鬼知道為什么突然冒出來的冰山,裝模作樣地談什么“法律之光”?

去他鴨的光。

她手指懸在屏幕上,指甲幾乎要戳破玻璃。打“滾”字的手都抬起來了。

“祝…祝律師?”一個嘶啞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祝祈言猛地轉頭。是林小溪村里的老支書,姓李,干瘦得像根枯柴,渾濁的眼睛熬得通紅,布滿老繭的手緊緊攥著個洗得發白的舊帆布包。

“李伯?”

老支書嘴唇哆嗦著,看看ICU的門,又看看她,突然把那個帆布包往她手里塞?!斑@個…這個!”他聲音抖得厲害,“小溪…小溪出事前…偷偷塞給我的!說…說要是她有啥…就給你!讓你…讓你一定看看!”

帆布包沉甸甸的。祝祈言心口一跳,下意識接住。粗糲的布料磨著手心。

“她說…說這里頭的東西…能…能要命!”老支書眼里的恐懼幾乎要溢出來,壓低了聲音,氣音嘶嘶的,“您…您千萬小心!”

——

名牌包和高級香水的味兒混在一起,熏得人頭疼。禮堂后臺,暖氣開得足,跟蒸籠似的。祝祈言把那件硬邦邦的“杰出校友”定制西裝外套搭在臂彎,里面只穿了件黑色高領羊絨衫。手里攥著那個洗得發白的舊帆布包,格格不入。

前臺司儀抑揚頓挫的聲音透過厚重的絨布簾子傳進來,伴著臺下嗡嗡的議論和偶爾矜持的掌聲。無聊透頂。她在心里罵了一句。要不是為了找個安全地方立刻打開那該死的帆布包,她寧愿在法庭上跟十個豬皮臉對罵。

“…下面,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本屆最令人矚目的主講嘉賓,國際著名物理學家,云澤安教授!”司儀的聲音陡然拔高,尾音帶著煽情的顫。

掌聲瞬間熱烈了十倍。潮水般涌來,幾乎掀翻屋頂。夾雜著壓抑不住的、屬于年輕女孩的興奮尖叫。

祝祈言靠在冰冷的墻壁上,閉了閉眼。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帆布包粗糙的邊緣。云澤安。這三個字像帶著魔力,人還沒出現,光念出來就能讓空氣升溫。她甚至能想象此刻外面禮堂里那些灼熱的、崇拜的、傾慕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即將開啟的那扇門上。

她睜開眼,目光落在厚重的絨布簾縫隙透出的一線光里。光里浮動著細微的塵埃。舊日的塵埃。

七年前那個雨天的味道又纏上來。冰冷的,濕漉漉的泥土氣,混著墓園里松柏的苦澀。黑壓壓的傘。低低的啜泣。她穿著不合身的黑裙子,站在人群最前面,像個被抽掉魂魄的空殼。雨水順著頭發流進脖子,冷得刺骨。視線模糊,只有墓碑上那張黑白照片是清晰的。許明渡笑得那么亮,像要把這該死的雨天都照亮。

然后,她感覺到了那道目光。

隔著人群,隔著雨幕。沉甸甸的,像冰冷的石頭壓在她背上。她猛地回頭。

是他。

云澤安。站在人群邊緣,獨自撐著一把巨大的黑傘。雨水順著傘骨嘩嘩流下,在他周圍形成一道模糊的水簾。他站得筆直,像一桿插在泥濘里的標槍。傘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緊抿的、沒有一絲血色的唇,和線條冷硬的下頜。

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她就是知道,他在看她。

那目光里沒有同情,沒有安慰。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凍死人的沉寂。像一口結了冰的深潭。

她當時像被那目光燙了一下,猛地扭回頭,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窒息般的難受。許明渡剛走,這個世界對她露出的獠牙還血淋淋的,她不需要這種冰冷的審視!尤其不需要來自他——那個高中時代像影子一樣存在、目光沉靜卻總讓她莫名心慌的云澤安!

葬禮結束后,人群散去。她失魂落魄地站在泥濘里,雨水打得睜不開眼。那把巨大的黑傘無聲地移到了她頭頂,隔絕了冰冷的雨。她沒抬頭,也沒動。只聞到一股淡淡的、干凈的皂角氣息,混著雨水的濕冷。

頭頂傳來他低沉的聲音,沒什么起伏,卻像冰錐鑿進她麻木的神經:“節哀?!?

就兩個字。

然后呢?沒有然后了。傘穩穩地遮在她頭頂上方幾寸,他人卻退開一步,重新站回冰冷的雨幕里。那距離感,像隔著一條銀河。她當時只覺得一股邪火直沖腦門,混合著巨大的悲傷和無處發泄的憤怒,猛地抬起頭,想沖他吼:誰要你假惺惺!滾開!

可對上他眼睛的剎那,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深得像寒潭,里面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濃稠得化不開的東西。痛苦?掙扎?還是…別的什么?復雜得讓她心驚。那眼神太沉太重,壓得她瞬間失語。

他看著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更緊地抿成了一條蒼白的線。然后,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像是要把她刻進骨頭里。接著,猛地轉身,決絕地、大步流星地走進了滂沱大雨中。挺直的背影孤絕得像座移動的冰山,很快被灰蒙蒙的雨幕吞噬。

那把巨大的黑傘,還孤零零地懸在她頭頂,像個巨大的諷刺。

“祝律師?祝律師!該您候場了!”后臺工作人員焦急的聲音像根針,刺破了回憶的泡沫。

祝祈言猛地回神。心臟還在剛才那一眼的余韻里狂跳,手心全是冷汗。她深吸一口氣,把臂彎里的西裝外套胡亂套上,遮住了里面的高領衫和那個礙眼的帆布包。又用力搓了把臉,想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都按下去。鏡子里的女人,臉色蒼白,眼底帶著熬夜的紅血絲,只有嘴唇被她自己咬得異常鮮紅。

她推開通往前臺的厚重絨布門。

一瞬間,刺眼的聚光燈和無數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打了過來。熱浪撲面。她下意識地瞇了下眼,腳步沒停,徑直走向舞臺側方的候場區。司儀還在臺上滔滔不絕地介紹著下一位“重量級”嘉賓。

她沒聽。目光像雷達一樣掃過臺下黑壓壓的人頭。

第一排。正中間。那個位置空著。

云澤安還沒來?她的心莫名地往下沉了一寸。說不清是松了口氣,還是…別的什么。

就在這時,舞臺另一側的通道門開了。

后臺的光線昏暗,勾勒出一個高挑瘦削的身影。他邁步出來,姿態從容,像是從某個實驗室或者國際學術會議現場直接平移過來。一身剪裁極佳的深灰色西裝,襯得肩線平直利落。沒打領帶,領口隨意地松開一顆紐扣,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頸。

聚光燈還沒打到他身上,但整個禮堂的聲浪卻詭異地低了下去。像是被某種無形的氣場壓制住。

祝祈言的呼吸停滯了半秒。目光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釘在那個人影上。

他微微側過頭,似乎在跟身邊的工作人員低聲確認什么。燈光終于吝嗇地在他臉上掃過一道輪廓光。

鼻梁高挺,下頜線條清晰得像是刀削斧鑿。眼窩很深,睫毛長得不像話,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薄唇習慣性地抿著,沒什么表情。整個人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和疏離。

七年的時光似乎沒在他臉上留下多少痕跡,只是把少年時的青澀和棱角打磨得更加冷硬、銳利。像一塊沉在深海里的寒鐵。

他抬眼,目光隨意地掃過舞臺。掠過司儀,掠過燈光設備…然后,毫無預兆地,撞上了候場區角落里的祝祈言。

四目相對。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諝饽獭6Y堂里所有的喧囂、燈光、人影,都瞬間虛化成模糊的背景。

祝祈言感覺自己的血液“轟”的一聲全沖上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她清晰地看到,云澤安那雙深潭似的眼睛里,原本平靜無波的冰面,在她身影映入瞳孔的瞬間,驟然碎裂!像是被投入了一顆巨石,激蕩起劇烈到無法掩飾的驚濤駭浪!

震驚?難以置信?還是別的什么?那情緒太洶涌,太復雜,快得讓她抓不住。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邁出的腳步停在半空。那雙一直沒什么溫度的、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此刻死死地鎖在她臉上,瞳孔深處有什么東西在劇烈地燃燒、翻騰、掙扎!像是認出了她,又像是看到了某個絕不可能出現在此地的鬼魂!

那眼神…那眼神里翻涌的激烈情緒,幾乎要將她淹沒!

祝祈言的心臟被狠狠攥緊,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襲來。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指甲狠狠掐進掌心,用盡全身力氣才維持住臉上那層冰冷的面具,迎上他那幾乎要噬人的目光。

七年了。

冰山?

這他鴨是座活火山吧!

就在這死寂的、空氣都快要爆裂的對峙中,司儀熱情洋溢的聲音像把鈍刀子,猛地劈開了這令人窒息的僵持:

“——讓我們再次以熱烈的掌聲!歡迎云澤安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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