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成績出來那天，學校的公告欄前擠得水泄不通。紅榜被分成兩欄，左邊是一中錄取名單，右邊是二中，兩張榜單并排貼著，像兩條即將分道揚鑣的路。

林薇踮著腳在左邊榜單上找，手指劃過密密麻麻的名字，終于在最頂端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緊挨著的是陳默。張琪在后面拽了拽她的衣角，興奮地喊：“我在這兒！林薇你看，我也在一中！“

三人湊在一起笑，陽光把紅榜曬得發燙，也把他們眼里的期待烤得滾燙。林薇的目光下意識地往右邊的二中榜單掃去，像有什么牽引著似的。就在中間的位置，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劉洋。

字跡和他寫的英語筆記一樣，帶著點連筆的灑脫，此刻卻像根細針，輕輕扎在林薇心上。

“劉洋居然去了二中？“張琪的聲音里滿是驚訝，“他分數明明夠一中的啊。“

陳默也皺起眉，視線在兩個榜單間來回掃了掃：“可能早就想好要去那邊的理科實驗班了，他之前提過一次。“

林薇沒說話，只是盯著“劉洋“那兩個字，突然覺得眼睛有點花。她想起上個月填志愿時，劉洋還幫她分析過一中的理科重點班升學率，那時他眼里的光，分明是盼著和大家一起的。

正愣著，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林薇回頭，看到劉洋站在身后，手里捏著剛領的二中錄取通知書，藍色封面上印著燙金的校徽。“恭喜你，“他笑了笑，眼角的弧度和平時一樣，“一中的重點班很適合你。“

“你也是。“林薇接過他遞來的通知書，指尖碰到他的手指，像觸到了夏日午后的涼石，“二中的理科實驗班也很厲害。“

“是啊，“陳默走過來，搭著劉洋的肩膀，“以后咱們雖然不在一個學校，但周末還能一起打球。“

“嗯。“劉洋應著，目光卻落在林薇手里的一中通知書上，頓了頓又移開，“我去教務處辦點手續，先走了。“

他轉身離開時，林薇看著他的背影，突然發現他今天穿的白色T恤，還是去年她幫他洗過的那件——當時他不小心把墨水灑在身上，她趁午休幫他搓了半天，領口至今還留著點淡淡的印記。

那天下午的同學聚會上，張琪還在嘰嘰喳喳地說：“咱們四個以前總在一塊，現在劉洋去了二中，好不開心啊！“陳默坐在林薇旁邊，拿出幾道高中數學銜接題，笑著說：“高中的題據說難不少，以后咱們得多花點時間研究。“

林薇低頭看著題目，卻怎么也看不進去。桌上的可樂冒著氣泡，像她心里那些說不清楚的情緒，密密麻麻地涌上來。

劉洋來得很晚，手里拎著一袋橘子。他把橘子分給大家，遞到林薇面前時，特意挑了個帶葉子的：“這個新鮮。“

林薇接過橘子，指尖觸到他的手指，突然想起初三時，他總在她背英語單詞卡殼時，悄悄塞給她一顆橘子糖。那時的陽光也像今天這樣，透過窗戶落在他的側臉上，睫毛的影子在練習冊上輕輕晃。

散場時，陳默去推自行車，張琪被媽媽接走，只剩林薇和劉洋慢慢往校門口走。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又被來往的自行車碾成碎片。

“這是給你的。“劉洋突然從書包里掏出個筆記本，“高中英語的語法框架，我整理好了，比初中的難不少，你提前看看。“

林薇翻開本子，熟悉的字跡撲面而來，紅筆標著重點，藍筆寫著例句，最后一頁還畫了個小小的幾何圖形——是他們一起解出的第一道壓軸題的輔助線。

“你早就想好了要去二中？“她終于問出了口，聲音有點發啞。

劉洋的腳步頓了頓，踢了踢路邊的小石子：“填志愿的時候想了很久，二中的理科實驗班更側重競賽，我爸也覺得那邊離家近。“他沒說更多，林薇也沒再問。

走到校門口，劉洋指了指不遠處的公交車站：“我坐公交回去，你呢？“

“我媽來接我。“林薇說。

“那我走了。“劉洋揮了揮手，轉身走向站臺。

林薇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被夕陽染成金色，直到公交車進站，把那個身影吞沒。手里的橘子被捂得發燙，她突然覺得，這個夏天好像太長了，長到足夠讓一些人，從熟悉的軌道上，慢慢駛向另一條路。

紅榜上的名字還在陽光下亮著，左邊的“林薇“和右邊的“劉洋“，隔著一張紙的距離，像隔著即將到來的三年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