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念在便利店買了一份便當，收銀臺旁的電視正在播放著財經新聞。

“……陸氏集團宣布收購城東地塊，總裁陸沉洲表示將打造高端住宅區。”

她捏著飯盒的手一緊，塑料包裝發出刺耳的聲響。三個月了，她以為自己已經麻木，可聽到這個名字時，胃部還是條件反射般絞痛起來。

“小姐，您的找零。”收銀員推過來兩枚硬幣。

阮念低頭去接，卻看見對方手腕上戴著一串檀木珠——和陸沉洲常戴的那條幾乎一模一樣。她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指尖不受控制地發抖，硬幣“叮當”掉在地上。

“您沒事吧？”

“沒事，只是……”她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對檀香過敏。”

（這是她學會的新謊言）

——對前夫的味道過敏，對財經新聞過敏，對黑色奔馳車過敏。醫生說這是創傷后應激反應，她卻覺得，這不過是身體在替她記住哪些東西有毒。

出租屋的樓道里，阮念撞見了房東。

“阮小姐，下季度房租要漲五百。”老太太搓著手，“最近房價都漲了……”

她沒爭辯，只是點頭。這棟老破小距離陸沉洲的勢力范圍最遠，是她用全部積蓄找到的“避難所”。

推開門，一室冷清。阮念把便當放進微波爐，盯著轉盤上旋轉的橙光發呆。這三個月，她學會了如何做一個隱形人：用現金付款，關掉所有社交軟件，甚至剪短了頭發。可陸沉洲的影子還是無孔不入——

微波爐“叮”的一聲，嚇得她差點打翻食物。

便當寡淡無味，她卻機械地往嘴里塞。吃到第三口時，舌尖嘗到一絲腥甜，原來下唇早已被自己咬破。

手機突然震動。是攝影雜志社的回復郵件：

【阮女士，很遺憾您的作品未通過初審】

她盯著屏幕，突然笑出了聲。多諷刺啊，她連“失敗”都要靠別人來通知。那些被陸沉洲稱為“無聊消遣”的照片，果然一文不值。

窗外開始下雨，潮濕的空氣滲進房間。阮念蜷在沙發上，翻出藥箱里的安眠藥——這是她離開陸家時唯一帶走的東西。

藥片滑入喉嚨的瞬間，門鈴響了。

透過貓眼，她看到一個渾身濕透的陌生男人站在走廊。他的西裝外套被雨淋得深一塊淺一塊，手里卻穩穩握著一把黑傘。

“抱歉打擾，我是住樓上的鄰居。”他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溫和而清晰，“您家的陽臺漏水，浸濕了我書房的地板。”

阮念沒有開門。

“我把維修師傅的電話貼在您門上了。”男人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沉默，彎腰放下什么東西，“另外，這個季節的雨總帶著霉味，點支香薰會好受些。”

腳步聲漸漸遠去。她緩緩拉開門，發現地上放著一只紙袋，里面是干燥的毛巾和一支未拆封的柑橘味蠟燭。

便簽上寫著一行字：

“502室江以墨如有需要可隨時聯系”

字跡工整得像醫院處方箋。

阮念捏著紙條，突然想起微波爐里剩下的半盒便當。原來這世上還有人記得，冷掉的飯菜需要加熱，發霉的心情需要香氣。

她輕輕關上門，沒看見樓梯轉角處，江以墨正收起那把始終偏向她門口的黑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