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里的那場“教學”，最終以溫曉雅的完勝告終。

秦錚付了賬，兩人并肩走出咖啡館。

午后的陽光正好，不燥不熱，透過路旁香樟樹的葉子，在人行道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所以，記住了嗎？”溫曉雅側過頭，看著身旁的男人，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記住什么？”秦錚的表情依舊平靜，但仔細看，會發現他的耳廓有些不自然的微紅。

“社交工程學，第一課。”溫曉雅故意拉長了聲音，“當一個女孩子，愿意花時間教你怎么跟她聊天的時候……”

她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著秦錚，一雙明亮的眼睛里閃著狡黠的光。

“說明她對你的‘病情’，很感興趣，并且愿意提供‘長期治療方

秦錚看著她，看著她沐浴在陽光下的、生動的笑臉。

他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拿出了手機。

溫曉雅愣了一下：“干嘛？”

秦錚的動作沒有絲毫猶豫，他點開那個綠色的軟件圖標，調出了自己的二維碼。

“掛號。”

他看著她，一本正經地，說出了這兩個字。

溫曉雅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他是在接自己的梗，終于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肩膀都在發抖。

“秦醫生，你……”她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你學得還挺快。”

她拿出自己的手機，掃了碼。

好友申請，發送。

通過。

一氣呵成。

“走吧，溫老師。”秦錚收起手機，嘴角那抹極淡的笑意還未散去，“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家離這兒不遠，走走就到了。”溫曉雅擺了擺手，“正好消消食。”

兩人沿著街道，不緊不慢地走著。

沒有了剛才在咖啡館里的刻意與試探，氣氛反而變得輕松自然起來。

就在她準備再說些什么

“吱——嘎——！！！”

一聲輪胎摩擦地面產生的、極其尖銳刺耳的剎車聲，猛地撕裂了午后所有的寧靜！

緊接著！

“砰——！！！”

一聲沉重到令人心臟驟停的、金屬與血肉碰撞的巨響，從前方不遠處的十字路口傳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路上的行人，臉上的表情還停留在上一秒的悠閑與愜意。

下一秒，尖叫聲，哭喊聲，汽車喇叭的亂鳴聲，轟然炸響！

“出車禍了！”

“撞到人了！好嚴重！”

人群像是被驚擾的蜂群，瞬間朝著事故中心涌去。

溫曉雅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她下意識地抓住了秦錚的手臂，身體都在微微發抖。

而秦錚，在聽到那聲撞擊聲的瞬間，整個人就變了。

他臉上的那絲溫和與青澀，如同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冰冷的、仿佛能穿透一切嘈雜的冷靜。

他的眼神，銳利如刀。

前世那個在無數生死場中搏殺的頂尖外科醫生的靈魂，在這一刻，全面接管了這具年輕的身體。

“別怕。”

他對溫曉雅說。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能瞬間安撫人心的力量。

然后，他撥開溫曉雅的手，沒有絲毫猶豫，逆著慌亂的人潮，大步流星地朝著事故中心沖了過去。

“秦錚！”溫曉雅反應過來，急忙喊了一聲，也立刻跟了上去。

十字路口中央，場面一片狼藉。

一輛黑色的SUV車頭嚴重變形，撞在了一旁的護欄上。

車旁，一輛側翻的電動車還在“滋滋”地冒著電火花。

地上，躺著兩個人。

一個年輕的女孩，看樣子是電動車的車主，她的小腿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鮮血染紅了白色的連衣裙，她抱著腿，正在痛苦地哀嚎。

而在她不遠處，躺著一個中年男人，看樣子是過馬路的路人，被撞得最重。

他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身下一片暗紅色的血泊，正在迅速擴大。

周圍的群眾已經圍成了一個圈，指指點點，拿出手機拍攝，卻沒一個人敢上前。

“快打120啊！”

“別動他！千萬別動！可能傷到脊椎了！”

“天啊，這人還有氣嗎？”

秦錚推開人群，直接沖了進去。

他的目光，根本沒有在那個腿部骨折的女孩身上停留超過半秒。

開放性骨折，雖然看著嚇人，但短時間內，不致命。

他一個箭步，沖到那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中年男人身旁，蹲了下來。

“我是醫生！”

他大吼一聲，聲音不大，卻瞬間壓過了周圍所有的嘈雜。

“都別圍著！保持空氣流通！”

“誰打120了？”

“我打了！我打了！”人群中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舉起手，聲音都在發抖。

“好！”秦錚的目光，已經落在了傷者的身上。

他沒有去翻動傷者，而是先將兩根手指，精準地探向了傷者頸動脈的位置。

搏動，微弱，但還有。

緊接著，他的視線快速掃過傷者的全身。

沒有明顯的致命性外傷，身下的血泊，似乎也不是因為動脈大出血。

但傷者的面色，已經呈現出一種缺氧的青紫色，嘴唇發紺，胸廓的起伏，幾乎看不到！

呼吸，快要停了！

溫曉雅也跟了進來，她看著眼前這血腥的一幕，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但她還是強忍著，站到了秦錚身后。

她看到秦錚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不對勁。”秦錚的聲音低沉得可怕。

他伸出手，快速地解開了傷者上衣的扣子，手掌按在了他的胸口。

觸手的感覺，讓他瞳孔驟然一縮。

傷者的右側胸壁，手感是軟的，按下去，甚至能感覺到一種皮下氣體流動的、詭異的“捻發感”。

再看右側的胸廓，在傷者微弱的呼吸中，完全是塌陷的，與左側正常的起伏，形成了鮮明的反常運動！

連枷胸！張力性氣胸！

這個診斷，瞬間在他腦海中形成！

多根多段肋骨骨折，導致胸壁軟化，失去了支撐。斷裂的肋骨尖端，刺破了肺臟，每一次呼吸，空氣都從破口漏進胸膜腔，卻無法排出！

胸腔里的壓力，正在急劇升高，將他的肺、他的心臟，活活壓扁！

再不解除壓力，三分鐘之內，他就會因為循環衰竭而死！

“來不及了。”秦錚的目光，像獵鷹一樣，快速掃視著周圍。

沒有醫療器械，沒有穿刺針，什么都沒有！

救護車，最快也要十分鐘才能到！

等不了！

“溫曉雅！”秦錚猛地回頭，看向身后那個臉色慘白的女孩。

“在！”溫曉雅下意識地立正回答。

“把你的筆給我！”秦錚的聲音，不容置疑。

溫曉雅愣了一下，立刻從自己的帆布包里，掏出了那支她用來做筆記的、黑色的水筆。

秦錚一把接了過來。

他看了一眼筆，又看了一眼傷者。

不夠。

圓珠筆的筆芯太細，引流的氣量太小，根本無法快速降低胸腔內的壓力。

他的目光，再次掃向周圍。

突然，他看到了人群中，一個正在用手機拍攝的男人。

那個男人脖子上，掛著一個工牌，上面印著“錦城銀行”的字樣。

秦錚的眼睛，猛地一亮。

他站起身，三步并作兩步，沖到那個男人面前。

在對方錯愕的目光中，一把，扯下了他脖子上的工牌！

“借你胸卡用一下！”

不等對方反應，秦錚已經拿著那張薄薄的、帶著硬度的塑料卡片，沖回了傷者身邊。

他將圓珠筆的筆帽拔掉，筆芯取出。

只留下一個中空的、兩頭通氣的塑料筆管。

然后，他看著溫曉雅，下達了第二個指令。

“用你的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對準這里！”

他指著傷者右側胸壁，鎖骨中線，第二肋間的位置。

那是教科書上，最標準、最安全的胸腔穿刺點。

溫曉雅雖然嚇得渾身發抖，但還是立刻照做，一道明亮的光束，精準地照亮了那片區域。

秦錚深吸一口氣。

他看著溫曉雅，用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的語氣說道。

“溫老師，接下來的一幕，可能會讓你不適。”

“但請相信我。”

說完，他不再猶豫。

他將那張卡，豎立起來，用它最鋒利的邊緣，對準了那個被光束照亮的穿刺點。

然后，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捅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