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讓我們把這件事搞定。
白天的喧囂只是前奏；真正的狩獵往往在夜深人靜時悄然開始……沒錯。
深夜十一點，城西廢棄工業區的盡頭，一間孤零零的倉庫辦公室里，燈光如豆，昏黃的鎢絲燈泡在頭頂微微嗡鳴，投下搖曳的影子，仿佛隨時會被黑暗吞噬。
空氣中彌漫著老舊紙張和塵埃混合的特殊氣味——那是歲月腐朽的呼吸，干燥而沉悶，夾雜著鐵銹在潮濕夜里緩慢氧化的微腥。
指尖拂過桌角，能觸到一層細密的灰，像多年未被驚擾的沉默。
窗外，雨絲斜織，敲打著生銹的鐵皮屋頂，發出細碎而持續的“沙沙”聲，如同竊聽者在低語。
沈昭昭坐在一張磨損嚴重的實木辦公桌后，木紋凹陷處積著油漬，坐墊塌陷，每一次挪動都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她面前攤開的不是劇本，而是一份名為《星鏈資本近期動向簡報》的內部文件，紙張邊緣微微卷曲，像是被反復翻閱過無數次。
她面前，身形筆挺的陸知行正用一種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匯報著，每一個字都透著凝重，聲音低沉得幾乎與雨聲融為一體：“昭昭姐，情報確認無誤。星鏈資本在過去一個月內，密集接觸了十二家業內知名的獨立影視制作公司，覆蓋了從古裝、懸疑到都市情感的所有賽道。他們給出的條件驚人的一致：全現金收購，外加一份嚴苛的三年對賭協議?！?
沈昭昭的指尖，涂著丹蔻的指甲在簡報附帶的城市地圖上輕輕劃過，冰涼的金屬筆尖在紙面游走，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那十二家公司的位置，被她用紅筆圈出，竟在地圖上連成了一條密不透風的包圍線，將她小小的沈氏影視困在中央。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這不是商業擴張，這是圍獵。他們不是在買公司，是在筑墻。”她抬起眼，眸光銳利如刀，映著燈下一點寒光，“星鏈想建造一座只屬于他們自己的內容牢籠，壟斷源頭，扼殺所有不聽話的聲音。”
陸知行臉色一白：“那我們……”
話未說完，沈昭昭霍然起身。
她走到辦公室角落一個不起眼的舊式保險柜前，指紋、密碼、鑰匙，三道驗證一氣呵成。
隨著沉悶的“咔噠”聲，機括咬合，柜門緩緩打開，金屬摩擦的低鳴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露出的不是金條或現金，而是一本用深藍色布面包裹、邊角已經泛黃的手札。
《沈氏兵策·卷三：虛實篇》。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指腹摩挲著封面上那幾個力透紙背的毛筆字——紙面粗糙，墨跡微微凸起，仿佛能感受到當年執筆者落筆時的決絕。
她快速翻動書頁，紙張發出“簌簌”的脆響，最終停在一頁。
上面的墨跡歷經歲月，依舊蒼勁有力：“敵貪則誘之，敵疑則擾之。”
短短十個字，仿佛一道電光劈開混沌。
沈昭昭眼中的迷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獵人看到獵物時才有的興奮與明亮。
她合上手札，轉身對陸知行道：“他們最大的倚仗，就是錢。他們相信錢能買到一切，能衡量一切。”
她頓了頓，嘴角的笑意變得玩味起來：“既然如此，那我就賣個‘天價夢’給他們?！?
清晨六點，天色剛蒙蒙亮，巷口的咖啡館玻璃上凝著薄薄一層水霧，門外的梧桐樹滴著夜雨，水珠砸在鐵皮遮陽棚上，發出“嗒、嗒”的輕響。
沈氏影視后門一條僻靜小巷里的咖啡館，歐陽牧已經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氣質沉穩，與這間文藝小店格格不入。
沈昭昭推門而入，風鈴“叮”地一聲輕響，冷風裹著濕氣撲面而來。
她將一個還冒著熱氣的三明治丟在桌上，面包外皮焦脆，黃油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她自己則坐下，毫不客氣地咬了一大口，牙齒陷入松軟的面包與溫熱的培根之間，發出滿足的“咔嚓”聲。
歐陽牧將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聲音低沉：“《邊關月》的海外預購意向書，按照你的要求，金額寫了兩億美金。簽約方是ContentSky，我們家在北美控股的空殼發行公司。”
“能扛住星鏈的審計嗎？”沈昭昭含糊不清地問，目光卻銳利地掃過文件上的每一個條款，指尖劃過紙面，感受著印刷油墨的微凸。
“我爸臨死前告訴我，當年要不是沈將軍出手，我們歐陽家早就被政敵吞得渣都不剩了?！睔W陽牧的眼神很淡，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這點小謊，我撒得心安理得?！?
“謝了?！鄙蛘颜褯]有多余的客套，她從包里取出一個小巧的U盤遞過去，金屬外殼冰涼，邊緣微微磨花。
“這里面是偽造的全套海外觀眾調研數據、社交媒體熱度分析和一套看起來天花亂墜的分賬模型。記住，消息要‘不小心’地漏給星鏈安插在你們公司的人。”
她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餌已經撒下去了，要讓他們自己聞著味兒追上來，這樣才顯得真實?！?
上午十點整，一條#沈昭昭新劇獲海外天價收購#的詞條，如同被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深水炸彈，悄無聲息地爬上熱搜榜，然后以病毒般的速度引爆了整個影視圈。
“瘋了吧！《邊關月》？我聽都沒聽過，劇本才出了個初稿，就賣了兩億美金？”
“沈氏影視不是快倒閉了嗎？哪來的海外渠道？”
“這題材太冷門了，戍邊女將軍？海外觀眾能看懂嗎？絕對是假的，炒作！”
星鏈資本頂層會議室，氣氛壓抑。
趙承業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俊朗的面容因激動而顯得有些扭曲：“不可能！這絕對是個騙局！戍邊女將這種題材，在國內都未必能回本，怎么可能在海外賣出兩億天價！這是在侮辱我們的智商！”
他頓了頓，眼神中又流露出一絲貪婪的遲疑：“但……萬一呢？萬一這真是海外市場的新風口，被她沈昭昭給撞上了？”
會議桌盡頭，一個加密電話的揚聲器里，傳來一道沉穩而毫無感情的男聲，他就是星鏈背后那位神秘的“執棋人”。
“趙承業，派你去盡調?！眻唐迦说穆曇舨粠б唤z波瀾，“我要你把沈氏影視的底褲都扒出來。我要知道，她是真的手握王牌，還是在裝神弄鬼?！?
“是。”趙承業領命，掛斷電話時，嘴角揚起一抹殘忍的冷笑。
沈昭昭，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
這次，我要親手把你釘死在財務報表的恥辱柱上！
下午三點，陽光正烈，灼熱的光線透過沈氏影視斑駁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光影。
三輛黑色的商務車停在了沈氏影視破舊的辦公樓下，輪胎碾過碎石，發出刺耳的“咯吱”聲。
趙承業帶著一支由頂級會計師和律師組成的審計團隊，氣勢洶洶地踏入了沈氏的大門。
接待他們的是穿著一身舊式中山裝，頭發花白的老李。
老李是跟著沈昭昭父親打江山的老人，此刻他慢悠悠地從一個積滿灰塵的鐵皮柜里，端出一疊厚厚的、邊緣都已卷起的“成本明細”，紙張泛黃，散發著霉味，指尖一碰，碎屑便簌簌落下。
“趙總，您要的都在這兒了，我們小公司，賬目簡單，您多擔待。”
趙承業不屑地哼了一聲，接過賬本，皮革封面冰涼，內頁卻因潮濕微微發脹。
他身后的審計團隊立刻如狼似虎地撲了上去。
“海外宣發預付款，八千萬。”
“特效團隊外包定金，五千萬，簽約的是好萊塢的維塔工作室？”
“主要演員海外路演預算，三千萬?！?
趙承業一頁頁翻著，眉頭越皺越緊。
每一頁都蓋著鮮紅的公章，銀行流水清晰可查，合同用紙考究，甚至附有第三方審計機構的電子簽章。
那些票據和合同，做得比真的還真。
“不可能……”他低聲自語，額頭滲出細汗，襯衫領口微微黏膩，“除非她瘋了，在項目八字沒一撇的時候，就敢砸這么多錢進去！”
就在他心煩意亂之時，一個數字猛地刺入他的眼球——“保密協議賠償金，一點二億”。
備注上寫著：因前意向合作方泄露項目核心機密，導致我方重大損失，經協商，對方一次性賠付。
沈昭昭選擇這個金額，并非隨意——她早已分析過星鏈資本過往投資中對“風險容忍閾值”的心理底線，1.2億，恰好卡在“足以引發懷疑，又不至于直接嚇退”的臨界點。
它足夠大，能點燃貪婪；又足夠“合理”，能偽裝成一場豪賭的代價。
這是漏洞！
趙承業心中一陣狂喜，這筆莫名其妙的巨額賠償金，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盞明燈！
這絕對是她為了填平賬目漏洞，自己左手倒右手的洗錢行為！
“抓住這條線！”他立刻對審計團隊下令，“給我往死里查這筆賠償金的來源！她肯定在用這個項目做幌子，進行非法資金轉移！”
與此同時，在頂樓的監控室里。
沈昭昭正優哉游哉地啃著一包辣條，塑料包裝被撕開時發出“刺啦”一聲，紅油沾在指尖，微辣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
顯示器上清晰地映出趙承業那張狂喜的臉。
她輕笑一聲，對身旁的陸知行說：“魚兒，終于咬住了那個最顯眼的假餌?！?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現在，可以放趙大秘書進檔案室了——讓他‘不小心’地，‘偷’到那份我們為他準備的‘內部對賭協議’?！?
傍晚六點，星鏈資本再次召開緊急會議。
星鏈資本的會議在緊張的氛圍中結束，他們自以為掌控了局勢，而另一邊，沈昭昭在沈氏影視里，正靜靜地等待著這一切的發展。
當晚，她召集了核心團隊成員。
趙承業站在投影幕前，聲音因為過度興奮而微微顫抖：“各位，盡調結果出來了！《邊關月》項目存在巨大的財務風險，前期投入的假賬太多，一旦海外市場不達預期，沈氏將血本無歸！但是！”
他話鋒一轉，眼中閃爍著賭徒般的光芒：“但是，我也拿到了他們的內部對賭協議！沈昭昭用個人資產和整個沈氏影視，與海外發行方對賭票房！一旦賭贏，這個項目的回報率將超過百分之三百！這是一個高風險，但同樣高回報的驚天豪賭！”
電話那頭的執棋人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權衡著利弊。
幾秒后，他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拿下它。先付兩千萬定金，但要求全款預付，用資金壓力逼她立刻簽署排他性收購協議，斷了她所有后路?！?
消息傳回沈氏當晚，沈昭昭召集了所有核心團隊成員。
老李將另一本嶄新的賬本遞了上來，紙張潔白挺括，墨跡清晰，上面清晰地記錄著——《邊關月》項目，實際總支出：一百八十六萬。
所有人都驚呆了。
沈昭昭站起身，走到白板前，親手擦掉了上面關于《邊關月》的所有計劃，板擦摩擦白板發出“吱——”的長音，粉筆灰在燈光下如雪紛飛。
“從現在起，《邊關月》項目，正式終止?！?
她轉過身，目光如炬，掃過每一個人的臉：“我們賬上很快會多出一筆來自星鏈的‘投資款’。我要用這筆錢，加上我們所有的流動資金，做一件事——”
她拿起筆，在白板上重重地寫下四個字。
“收購星焰?！?
陸知行倒吸一口涼氣：“星焰傳媒？星鏈資本旗下最賺錢的印鈔機？昭昭姐，他們的市值至少五個億！”
沈昭昭拿起桌上的一塊草莓蛋糕，狠狠咬了一口，甜膩的奶油在舌尖化開，微酸的果醬刺激著味蕾，似乎讓她眼中的鋒芒更加銳利。
“五億，是擺在明面上的價錢。”她舔了舔嘴角的奶油，冷笑道，“可他們光鮮的財報下，有三筆總額超過三億的隱形債務，是那位執棋人用來轉移資產的暗道，連星鏈內部都沒幾個人知道?！?
她晃了晃一個U盤，正是之前趙承業用來拷貝“機密文件”的那一個，金屬外殼在燈光下泛著冷光。
“趙大秘書一心想從我這里偷東西，卻不知道，他的U盤早就被我的人動了手腳。他帶走的，除了我們想讓他看到的，還有一份小小的禮物——星焰傳媒全部的、真實的、帶著隱形債務的財務數據，以及那位執棋人轉移資產的全部證據?！?
她坐回電腦前，指尖在鍵盤上飛舞，清脆的按鍵聲在寂靜的辦公室里回響，一封標題為《關于沈氏影視擬對星焰傳媒發起全面收購的公告函》的草案出現在屏幕上。
收件人一欄，密密麻麻地列著證監會、各大財經媒體、以及星鏈所有重要合作伙伴的郵箱。
她按下發送鍵。
“他們以為在盡調我？”沈昭昭的嘴角，綻開一個顛倒眾生的笑容。
“其實——”
“我早就把刀，架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風暴未息，而棋盤，已在無人知曉的瞬間，悄然翻轉。
與此同時，在沈氏影視對面那棟摩天大樓的樓頂，一個身形修長的男人正靜靜地站著，夜風吹動著他昂貴的風衣下擺，獵獵作響。
顧時宴舉著高倍望遠鏡，清晰地看到了沈昭昭辦公室里，她按下發送鍵后那個自信而鋒利的笑容。
他第一次，低低地笑出了聲，笑聲里帶著一絲驚艷和濃厚的興趣。
“沈昭昭……你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