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建軍見孟東海捏著獵槍，又看著步槍，有些猶豫不決，便咧嘴一笑，轉身朝門外扯著嗓子吼了一聲，“焦柱！你來一下。”

“哎！來了！”

外面傳來一聲應答，很快一個精瘦漢子快步走了進來。

這人約莫四十出頭，皮膚因為常年日曬風吹的緣故，黝黑剔透，胡子拉碴的，

焦柱他爹是十里八鄉有名的老獵人，一手下套子的絕活遠近聞名。焦柱從小耳濡目染，論起在山里討生活的門道，伐木隊里沒幾個比得上。

伐木隊不忙的時候，就是他帶著幾個小伙打獵改善伙食，對這些槍再熟悉不過了。

“老孟，啥事？”

焦柱一進屋，目光飛快地掃過孟家兄弟和韓小兵，最后落在孟建軍臉上。

孟建軍拿大拇指點了點孟東海和孟東山，“這我倆侄子，想進山弄點野味，你給他說道說道，這些家伙什，哪個好用，哪個是樣子貨。”

焦柱先看了看孟東海手里的雙管獵槍，沒立刻開口，而是先走過去，從墻上取下另一支56半自動。

“這槍，好槍，都熟悉，什么都能打，耐操。”他拍了拍槍身，聲音干脆利落，“但是——”

他話鋒一轉，“也有缺點。”

孟東山正抱著56半寶貝的不行，聽到這話，眉頭一擰，顯然有些不服氣。

焦柱沒看他，繼續說道：“山里頭，密林里樹挨著樹，光線暗，要是猛然遇到個大活物，多半就在三十步之內。”

“緊急的時候，等你拉開槍栓瞄準，野豬的獠牙都拱到你大腿了。再說了，這子彈穿透力太強，打只兔子，半邊身子都爛了，還吃個屁。”

這番話，有些說到了孟東海的心坎里。

焦柱又指向16號單管獵槍，“這個輕快，打到獵物身上，只能打透一層，鉆進軀體里出不去。獵物能短暫活一會兒。”

說完，他從孟東海手里接過雙管獵槍，熟練地“咔嚓”一聲掰開，檢查了一下機簧，又合上，笑道：

“這是最新的“虎頭”雙立。兩根管子，就是兩條命。可以裝兩種號的子彈，一發打飛鳥，一發打走獸。近距離不用你三點一線地瞄，槍口一抬，‘轟’一槍出去，鐵砂子跟撒網一樣罩過去，跑都跑不掉。”

“真遇上熊、野豬這種硬茬，一槍崩不死，你手指頭動一下，第二槍立馬跟上。這是雙管的優勢。”

“但無論什么獵槍，最重要的是——”

“子彈。霰彈的威力以及穿殺率很大程度取決于裝彈的火藥質量以及藥彈比和隔墊等。”

“子彈不行，一切白搭。”

“好在咱的槍都還行，子彈都是配套的。”

縣里的國營百貨商店、文具店乃至鄉里的供銷社都光明正大的售賣各類口徑的氣槍和獵槍，價格從幾十到幾百不等。

最精品的獵槍得上千塊。

民間自制的老獵槍和鳥槍更是數不勝數。

伐木隊所屬的林場上級單位是林業局，林業局系統內的商店也售賣槍。

“小口徑步槍玩起來也合適。”焦柱又說道：“威力一般，和氣槍類似，打個兔子、麻雀、松鼠之類的小玩意合適。”

“明白了。”孟東海點點頭，“謝焦叔叔。”

孟建軍這時也點點頭，“行了，天色晚了，把槍都放好，該吃晚飯了，吃了飯你們再來玩玩都行。”

“明天一早，讓焦柱帶你們去打幾只野味過過癮，最近也不忙。”

“好說好說。”焦柱笑著將雙管獵槍掛回墻上。

天色漸暗，山里沒了日頭，涼意很快襲來。

伐木場最平的一塊地上，一口一人多高的大鐵鍋架在簡易爐灶上，爐火燒得正旺。

鍋里，土豆、玉米混著肥瘦相間的豬肉，還有些叫不上名的山野菜，咕嘟嘟冒著泡。

旁邊，幾個饃饃堆得像小山一樣。

簡陋的木桌邊，工人們已經圍坐好，天南海北聊著，見孟建軍帶了三個陌生面孔過來，有些詫異。

孟建軍將三人帶了過去，朝眾人笑道：“這是我兩個親侄子和鄰居家娃，來山上玩玩。”

說完，他沖三人說道：“快坐快坐，別客氣，都自己人。”

孟東海朝著一幫工人們笑了笑，便找個木樁坐下，正要和哥哥說幾句話。

孟建軍又道：“東海，把你帶的好煙好酒都拿出來分給大家。”

一聽這話，工人們的眼睛瞬間亮了，紛紛看向孟東海。

“好嘞。”孟東海一溜煙跑回大伯住的窩棚，取出買兩瓶“城固特曲”和四包“寶成”回到吃飯的地方。

“各位叔叔伯伯，不好意思。”孟東海訕笑道：“我家錢也不多，沒多買煙酒。”

“這有啥？一人能喝幾口，抽上一兩根就行了。”焦柱率先應道，笑著從簡易的木桌上拿出十幾個碗，接過酒瓶子，逐一倒酒。

孟東海則挨個去發煙。

連同孟建軍在內，十八個工人只有三個人不抽煙。

而只有一個工人不喝酒。

當然，工人們平時喝的都是“包谷燒”散酒和旱煙。

“這娃不錯。”

“好酒好酒，過癮。”

“可惜有點少，不夠勁。”

“瞧你們那點出息！”孟建軍笑罵不已。

焦柱最后一個喝酒，他一口悶下，辣得他哈了口氣，卻痛快叫了聲“好酒！”

“老孟，你家這酒，夠勁兒！”另一個臉膛黑紅的漢子豎起大拇指。

這些常年和山林打交道的人，嗓門大，性子直，也容易滿足。

幾盒煙，幾口酒，就讓他們卸下了防備，很快和孟東海三人七嘴八舌聊了起來，歡聲笑語不斷。

不多時，飯煮好了，味道很不錯。

工人們干的是力氣活，沒有肉補充能量可不行，辛苦雖辛苦，但工資還行，吃得起肉。

焦柱繪聲繪色講起了自己年輕時，一槍打下七八只野雞的壯舉。

又說到一次遇到熊，崩了一槍后卻炸膛了，嚇得他一路連滾帶爬，死里逃生，引得眾人一陣陣哄笑。

其他工人也紛紛說著山林的趣事，有的人甚至講一些鬼怪志異，聽的人有些害怕。

孟東海聽得津津有味。

他雖然也是山里人，但自小忙著讀書，閑暇時間幫家里干農活，哪有這些上了歲數人的經歷豐富。

焦柱他們講的，可都是實打實的山林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