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涼風習習，甚至有些滲人。

傍晚的喧囂已經結束，工人們大多進入了夢鄉。

鋪位是用木板搭起來的大通鋪，十幾個人擠在一起，連翻個身都困難。

除了孟建軍這個小隊長有個單獨的窩棚外，其余人都擠在一起。

孟東海和哥哥以及韓小兵也不例外。

他躺在鋪位上，有些睡不著。

正期待著明天的狩獵計劃，鄰鋪一個喝得醉醺醺的漢子一個翻身，一條汗津津的大毛腿直接甩到了他身上。

濃烈的酒氣和腳臭味撲面而來。

孟大海揉了揉鼻子，默默地把腿推回去。

興致全無。

他看著烏黑的棚頂，聽著周圍震天的鼾聲，在酒精的催眠下，漸漸合上了眼皮。

一夜天明，孟東海從鳥鳴中醒來。

早飯是寡淡的玉米糊糊配酸菜，陽山縣最常見的飲食。

“自己挑順手的。”槍支火藥庫里，孟建軍和焦柱靠在門框上，笑著對幾人說道。

孟東山第一個上前，毫不猶豫地抱起昨天就確定的一支56半自動。

昨晚用完晚飯，他特意來檢查保養了一遍，現在看起來油光锃亮。

熟練地拉動槍栓，清脆的“咔噠”聲讓他無比滿足。

當過兵的人，對這東西有種天然的親近感。

來伐木場前，兄弟倆買的子彈都是56半。

他們很清楚伐木場肯定有56半，但有點擔心子彈不夠用。

“我就用它了。”他沉聲道。

說完，他看著韓小兵，“你拿哪個？昨天看你糾結了半天。”

韓小兵有些局促，看來看去，最后在焦柱的建議下，拿了一支高壓氣槍。

這槍打個鳥、兔子、野雞還行，遇上大家伙，跟燒火棍沒區別。

不過他也不指望自己能打個大家伙。

孟東海沒有猶豫，拿了一支小口徑步槍。

小口徑步槍準確度很佳，后坐力小，威力中規中矩，非常容易上手，俗稱“打狗槍”，很適合對付狗、兔子、狐貍這種中小型動物。

孟東山皺起了眉，“東海，你拿這個干啥？碰上野豬，給它撓癢癢都不夠。”

焦柱笑道：“沒事，這槍勁兒小，不過好瞄準，好上手。”

“至于野豬，有你和我，擔心什么？”他看著孟東山笑道。

孟東海也笑了，把槍掂了掂，輕飄飄的，很省力。

“哥，咱第一次就是去碰碰運氣，打幾只野雞兔子給家里改善伙食。大家伙哪那么容易碰到？這槍輕便，省勁兒。”

孟東山點了點頭，他雖然憨直，但明白弟弟心思了，便不再言語。

焦柱抓起雙管獵槍，往肩上一扛，甕聲甕氣道：“行了，帶好子彈，都跟我走，進山有進山的規矩，一路上都把耳朵豎起來聽！”

孟建軍目送幾人遠去，還不忘叮囑一句，“莫要跑遠了，注意腳下的路，天黑前回來。”

四人一頭扎進了密林深處。

越往高處走，林子越密，光線越暗。

參天古木遮天蔽日，腳下是厚厚的落葉層，一腳踩下去軟綿綿的。

“走路腳跟先落地，一步一步踩實了。別跟野豬拱玉米，走一路響一路，那別說打獵了，鳥都給你嚇飛了。”焦柱邊走邊道。

野豬算是秦嶺山里危害最大的動物。

數量多，一般也不會主動傷人。

但是，其很喜歡偷吃農作物。

玉米、黃豆、土豆，都是它的最愛。

一塊地只需要幾個來回，就被糟蹋了。

“打獵最的時節是冬天，動物不容易隱蔽，也缺少吃的，好找。”

“看這，新刨的土，蹄印又深又亂，是野豬。不過是有幾天了，現在早不知道鉆哪個山坳里睡覺去了。”

“還有這，一小撮灰毛，是兔子蹭的。”

“你們看這根樹枝，斷口還新鮮，上面有牙印，應該是羊鹿子啃的。”

羊鹿子乃俗稱，是我國特有的鹿科動物，為麂屬最小的種類，也叫黃麂子，體型小巧，一般不到一米長，肉質細膩，很好吃。

到了發情期，傍晚會在林子里嚎叫，半座山都聽得見。

焦柱邊走邊說，毫無保留的傳授經驗，幾人都認真聽著。

他看孟東海很順眼。

孟東海昨晚一個勁的向他敬酒，也時不時發一根煙。

孟東海聽的重點和哥哥及韓小兵有些不一樣。

焦柱說：“野豬愛拱剛下過雨的松樹林，那里有松露。”

孟東海的腦子里立刻浮現出前世的記憶。

松露，西餐里的頂級食材，被譽為“餐桌上的鉆石”。

八十年代的國內，這玩意兒就是豬食，但在幾十年后，一斤能賣到上千甚至上萬。

焦柱又說：“你們看這爛木頭，上面長的木耳不錯，工人們也喜歡吃。”

孟東海也記下了，這片林子里的野生木耳特別多，未來要是搞木耳種植，菌種從哪來？這不就是現成的？

一行人轉了半天，一槍沒開。

因為遇到的幾乎都是鳥，加上一直在講話，動靜也大，所以沒遇到能打牙祭的東西。

“焦叔，我能不能打打鳥過過癮？”韓小兵憋不住了，指著遠處樹頂的一只灰色的鳥，問道。

“別急——”焦柱打算繼續說，前方的灌木叢里“撲棱”一聲，一只色彩斑斕的野雞驚叫著飛向半空。

“金雞？”孟東海驚呼出聲。

他口中的金雞指的是紅腹錦雞，雄性非常漂亮，色澤以紅為主，在后世可是二級保護動物。

說時遲那時快，孟東海那個“追”字還沒說出口，槍已經響了。

是孟東山開的槍。

“砰”的一聲，在山林里十分刺耳。

偵察兵出身的他，反應十分迅速。

但很遺憾，沒打中。

金雞撲棱著翅膀飛遠了。

移動靶要命中實在難。

“要是早點發現它在里面躲著，它活不過三秒。”孟東山無奈道。

“大夏天的，就是有望遠鏡也休想老遠看到。”焦柱笑著搖了搖頭。

隨即話音一轉，“到底當過兵，反應就是快。”

他再道：“冬天金雞喜歡成群活動，河道旁的山坡最多，它們要喝水。”

“那個時候最好打。”

話剛說完，韓小兵忽然指著遠處一顆樹梢，不太確定的說道：“你們看，上面是不是有一只毛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