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孟東山搶著解釋道：“大伯，我們不是來借錢的。”

“我們把債都還清了，這次就是進山來打獵玩玩。”

“什么？”

孟建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怎么還的？”

“在地里挖到什么金銀財寶賣了？”

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到弟弟一家如何還清了債。

“是我們自己掙的錢。”孟東山認真說道：“我和東海弄了些東西賣的錢。”

“賣東西？”孟建軍的疑心更重了，“就憑你們倆？”

弟弟孟建國老實巴交一輩子，兩個兒子能有多大能耐？

“是這樣。”孟東海端起熱水吹拂著喝了幾口后，慢慢講了一遍。

孟建軍邊聽邊看。

他看著大侄子坦然的眼神，又看了看旁邊一臉理所當然的韓小兵，聽著孟東海的講述，心里的懷疑漸漸動搖了。

當他聽孟東海繪聲繪色地講怎么抓蛤蟆，怎么抓知了猴，又怎么賣到飯店，賺了幾十塊錢的時候，手里的搪瓷缸子差點沒拿穩。

“這就掙到錢了？”

“七十多塊？”

孟建軍越聽越離譜，但眼前三人的神情做不得假，再加上擺在桌前的煙酒，他不由得信了。

只是心里翻騰著，天方夜譚一般。

他在這里當個伐木小隊長，一個月累死累活，冬天效益好的時候也就幾十塊錢的工資，兒子在木材廠當學徒，工資也低的很。

老二家這兩個小子，忙活了三趟，就賺了他幾個月的工錢？

孟建軍盯著孟東海，想從他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震驚過后，是抑制不住的喜悅。

“好！好小子！有出息！”他黝黑的臉上泛起紅光，“比你爹強！也比你東風哥強！”

東風是孟建軍的兒子孟東風。

以前他老婆孫琴總在他耳邊念叨，說老二家如何如何不行，說自家兒子以后是吃商品糧的工人，前途無量。

其實他聽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自己兒子優秀固然令人高興，但他也希望弟弟家把日子過好。

但是，孟建軍沒辦法，不怎么敢拂老婆的意愿。

這個家，孫琴說了算。

畢竟，孟建軍是靠老丈人的關系才得以到了伐木場上班，當上小隊長。

否則，此時多半在田里挖土。

他此刻覺得兩個侄子有了出息，還清了債，心里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暢快，尤其是老二，讀了書到底腦子活泛，點子多。

聊了會，他突然對孟東海道：“跟我出來，問你件事。”

孟東海一頭霧水，但還是點了點頭跟著大伯走出窩棚。

出了窩棚到了四下無人的地方，孟建軍從兜里掏出幾張票子，不由分說地塞進孟東海手里。

那票子是他剛才趁幾人不注意從窩棚隱蔽處取的。

“不多，就五塊錢。拿著，給你媽扯塊布做幾件衣服，你大伯也就這點能耐了。”他眼神里有欣慰，也有一絲藏不住的尷尬，“你家里的事，以后多靠你了。”

孟東海捏著那五塊錢，看著眼前這個妻管嚴的大伯，心里感慨萬分。

上一世，自己得知父母去世跑回家里后，大伯上來就是一個耳光，連踹帶打，讓他有多遠滾多遠，也是大伯最后偷偷塞給自己一些錢讓他出去闖蕩。

“知道了，大伯。”他沒有推辭，將錢收了起來。

孟建軍滿意地點點頭，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走吧，回里面說。”

回到窩棚，孟建軍心情很好，叨叨個沒玩。

他講哪個山頭的樹最難伐，講前兩天晚上有不知名野獸來偷吃工人的臘肉，講兩個工人為了搶一個罐頭打得頭破血流。

幾人聽得津津有味，孟東山和韓小兵時不時打斷，問東問西。

孟東海聽了一會兒后，冷不丁道：“大伯，帶我們看看場子里的槍唄。”

孟建軍笑道：“行，跟我來，都是自家爺們，帶你們開開眼。”

孟東山微微翻了個白眼，不就是槍么？有什么可開眼的，自己當年天天見地雷、坦克、迫擊炮、炸藥啥的，槍就更不用說了。

孟建軍領著三人繞到伐木場最后面，那里有個門上掛著一把大銅鎖。

“這可是我們伐木隊的寶貝，防野獸，也防人。”

伐木場的槍械庫，其實就是窩棚不遠處一間，用石頭和原木壘起來的堅固小屋，門上掛著一把大銅鎖。

“就在這里面。”

孟建軍掏出鑰匙，咔噠一聲擰開，推門時一股混雜著鐵銹、槍油和木頭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屋里光線昏暗，墻上用粗大的鐵釘掛著七八桿長短不一的家伙。

最顯眼的是三支56式半自動步槍，槍身修長，有一只槍托被磨得發白，飽經風霜。

旁邊有一桿看起來很新的“獅”牌12號雙管獵槍，一桿成色尚佳的16號單管獵槍，另一旁靠著兩支嶄新的“獅”牌高壓氣槍以及使用5.6毫米子彈的六支小口徑步槍。

角落里放著兩支鳥槍。

最讓孟東海意外的是，屋內的木桌子上，除了散落的各式子彈外，竟然還隨意擺著一把黑黢黢的54式手槍。

孟建軍又指著墻角一個上了鎖的厚木箱，沉聲道：“那里面是炸藥，平時用來崩山開路，誰都不許亂動，碰一下腿給你打折！”

孟東山一進屋，眼睛就直了。

由于曾經當過兵的緣故，他對槍有種深入骨髓的親切感。

他撲到墻邊，一把就將其中一支56半自動步槍摘了下來。

這是他最熟悉的槍了，當兵的時候天天用。

“咔、咔嚓！”

他甚至沒細看，全憑肌肉記憶，卸彈匣，拉槍栓，檢查膛線，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大伯，我就要它！”孟東山抱著槍，臉上是久別重逢的激動。

孟建軍看著他這副模樣，咧嘴笑了，“你小子，拿著吧。”

韓小兵則顯得有些拘謹，他看看這個，摸摸那個，眼神里全是新奇和畏懼。

民兵訓練的時候，他是摸過槍，但是由于身體瘦弱的緣故，沒敢多開幾槍，故感到很陌生。

孟東海先是拿起另一支56半，掂了掂分量，冰冷的觸感從手心傳來，前世在國企搞團建去靶場打靶的記憶瞬間復蘇。

這槍精度高，射程遠，是好東西，保有量巨大。

握著槍的時候，他腦子里閃過秦嶺深處密不透風的林子，光線昏暗，樹影幢幢，能見度常常不足三十米。

在這種地方，萬一跟一頭幾百斤的野豬臉對臉，它發起瘋來，給你瞄準的時間嗎？

一槍打不中要害，那激怒的野獸能把你撕成碎片。

孟東海想了想，目光最終落在了獵槍上。

他先取下那桿“獅”牌雙管獵槍，入手沉甸甸的，槍管粗大，結構簡單粗暴。

“咔”地一聲掰開槍膛，里面空空如也，但能聞到一股濃烈的火藥殘留味。

應該前幾天有人才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