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盟的懸賞令一旦發出，便是不死不休。

通常被懸賞的對象，要么是禍亂凡間的妖邪，要么是殺人如麻的邪修。

不知為何，她心里有點不祥的預感，她扯了扯季災的衣袖，低聲道：“我們去看看?！?

兩人隨著人群往城門旁的公告欄走去，一路上不斷聽到修士在討論。

“我倒是好奇，到底是哪路神仙，能讓那仙盟首座裴令儀震怒，親自廣發懸賞。”

“我看看……好大的手筆！擒拿孽徒符謠光……竟以‘太虛秘境’的名額為酬！”

“天啊，那可是太虛秘境，遍地都是寶的地方，每三年開放一次，只有50個進去的名額，這是下血本了啊?！?

“嘖嘖嘖，這女娃娃到底犯了什么事，讓裴尊者如此震怒?！?

“聽說是勾結鬼王，破壞鬼域封印，把鬼王放出來了，這世間，又要亂咯……”

“嘿，管她犯了什么罪呢，這名額可是化神期大能們都眼紅的東西，要是能抓住……”

符謠光停下腳步，目光越過人群，落在公告欄最顯眼處——

一塊由極品玉髓制成的懸賞令掛在最上方，只要把靈力打進去，便能看到被懸賞的人的影像。

圍觀的修士躍躍欲試，都想接下這個懸賞令，于是她的影像便一直懸掛在半空中。

女子眉眼精致，帶著幾分嬌憨，七分像她，卻又帶了一絲違和。

季災打量了片刻，目光在影像與身側人之間輾轉，沉默半晌，嫌棄道：“裴令儀把你畫的真丑。”

她與裴令儀朝夕相處八年，按理來說這影像不應該與她模樣有所出入。

是仙盟首座有了私心。

那日她施了隱界術隨裴令儀進了寒云洞，第一次看到那個讓裴令儀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的臉。

她們有著極為相像的一雙眼睛。

以前她犯了錯，只要眨巴著眼睛去跟裴令儀撒嬌，天大的錯事都能輕輕翻篇。當時只以為那是師尊偏愛她，原來……只是因為這雙像白月光的眼睛，能夠讓他睹物思人。

所以當她背負罵名時，他甚至不愿她們有一點相似的地方，唯恐有人會聯想到他的白月光。

她的目光越過涌動的人群，落在影像下方的字跡上。

一筆一劃，蒼勁有力。

【懸賞令】

【擒拿孽徒符謠光，生死不論，生擒者贈太虛秘境名額一個。知曉其行蹤者，贈仙盟秘寶三件?！?

落款處，赫然是仙盟首座的印章，紅得刺眼。

真是……她的好師尊啊。

偏生彈幕也沒放過她，惡毒的字眼一字一句地往外蹦。

【好一個生死不論！男主干得漂亮！】

【替身就是替身，永遠比不過我們雪雪。】

【我決定原諒裴狗一分鐘。】

季災察覺到身邊符謠光壓抑不住的顫抖，欲言又止。

卻在下一刻，心緒被突如其來的悲涼與憤怒所籠罩。

似乎是來自于符謠光的情緒，通過主仆契約與他心神相連，讓他感同身受著符謠光此時的心境。

主仆契約還有這層約束？

一想到他也要跟著符謠光為了那裴令儀傷心難過，季災墨玉般的眸子瞬間沉了下去，翻涌起暴戾的殺意。

周圍的空氣似乎凝滯了幾分。

“這個符謠光是什么修為啊，有誰知道嗎？”

“好像是剛剛步入金丹期吧，不太確定……”

“金丹期？這修為還不如我家大侄女呢，嘖嘖嘖……”

“哈哈哈，如果只是金丹期的話，這懸賞不相當于是白給了嗎！”

“快接！喂，別跟我搶！”

直到——

“呵?！币宦晿O冷的嗤笑從季災唇邊溢出，他上前一步，在周圍人或驚疑或警惕的注視下，打出一道靈力將那塊極品玉髓隔空取下。

動作優雅，極盡挑釁。

他將玉髓捏于兩指之間，輕笑一聲，玉髓頃刻化為齏粉，從他修長的指間簌簌飄落。

做完這一切，季災將符謠光一把扯到身后，掃視一圈，帶著幾分睥睨眾生的漠然：

“看清楚了，懸賞本王接了。”

“符謠光是本王的獵物，誰敢搶在我前面碰一下——”

“我弄死誰?！?

烏泱泱的人群瞬間噤聲，驚恐地望向季災，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帥炸了！魔頭護妻，家人們誰懂??！】

【魔頭：動我的人？問過我了嗎？】

【這該死的臺詞！這該死的占有欲！這該死的安全感！我宣布這對我鎖死了！】

【魔頭他真的超愛~】

彈幕瞬間被尖叫刷屏。

符謠光側頭，看著擋在自己身前那道身影。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瞧見他兜帽陰影下線條緊繃的下頷。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讓眼底的酸澀涌出。

只是下意識地，往他身側挪了一小步。

她想開口說些什么，喉嚨卻哽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圍觀者中當然也不乏修為高的，一個化神期散修見季災這么高調霸道，心下不忿，叫囂起來：“你誰啊，老子……”

話語未完，那人忽然啞口，瞪大了雙眼，死死地望著季災。

他說不出話來了。

喉嚨噴涌出溫熱的鮮血，洋洋灑灑濺落一地。

眾人齊刷刷后退，目光忌憚地盯著季災。

“還有誰想接？嗯？”

男人嗓音散漫，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危險。

哪還有人敢同他說話，紛紛給他讓出一條道來。

見達到了震懾的效果，季災滿意地勾唇，這幾天在符謠光身上栽跟頭的憋屈感稍稍消散了些。

他垂眸，扶了扶符謠光快要滑下去的兜帽，對上她那雙泛著淚光的鹿眸，腦海里劃過剛剛懸賞令上女子的影像，品出幾分意味來。

難怪她如此難過。

連帶著那股酸澀的感覺壓在他心頭，讓他喘不過氣，想殺戮的念頭蠢蠢欲動起來。

“好了，別難過了?！彼麊÷暤?。

——想他堂堂鬼界共主，逍遙快活了上千年，從不知難過是何等滋味。

如今倒是體會到了，雖然是通過主仆契約共享給他的。

但四舍五入卻是為了另一個男人在難過。

這個認知讓季災感到非常的不爽且難以啟齒。

想殺人。

但在殺人前得先把符謠光先哄好。

季災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覺得這哪是重獲自由了，分明是給自己又找了個囚籠。

真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