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帽很大，遮蓋住了大部分視野。

因此當季災湊過來時，符謠光的視野便被他的臉完完全全的占據。

心底的酸澀被另一種更強烈的情緒壓了下去。

她輕輕吸了吸鼻子，壓低聲音，帶著幾分輕快和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親昵：“不難過了，我的鬼王大人。”

話音落下的瞬間，彈幕一片嚎叫。

【“我的鬼王大人”！！！awsl！！這讓人腦子一黃的稱呼！】

【小符你變了！你撩他！你居然撩他！】

【魔頭耳朵紅了！我看見了！】

符謠光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別開眼，不吭聲了。

都怪彈幕天天刷屏什么“聽說鬼王大人有八塊腹肌”“鬼王大人的喉結好性感”“我想舔屏鬼王大人”，害她腦子一熱也跟著這樣叫了。

就挺難為情的。

季災愣怔了幾秒，猛地將兜帽狠狠往下一拉，徹底蓋住符謠光的臉。

“喂！”慣性使然，符謠光被這力度帶得一個踉蹌，險些站不穩。

下一瞬，一股狂暴的力量毫無征兆地以季災為中心炸開。

霎時間，飛沙走石，離得近的人直接被掀飛出去。

“啊，我的攤子！”

“天殺的，這個瘋子！”

“快跑快跑！”

一片雞飛狗跳的混亂。

【純情鬼王在線表演原地爆炸。】

【鬼王：冷酷無情只是我的偽裝，實則內心慌得一匹】

【要不怎么說紅顏禍水呢，小符一句話，掀飛半條街】

符謠光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抬頭向始作俑者看去。

然而觸及到符謠光的視線，季災飛快地一把拉低自己的兜帽，近乎狼狽地開口：“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符謠光無辜地眨眨眼，還沒等她反駁，遠處幾道強大的神識探過來：“何人膽敢在無歸城鬧事！”

無歸城的城主被驚動了。

此刻符謠光也顧不上季災那點別扭了，一把抱住他寬大的袖子，語速飛快：“我們先離開。”

季災也回過神來，反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周身尚未完全平息的靈氣將兩人裹住，化作一道虛影在黃沙漫天中穿梭。

直到將喧囂聲遠遠甩在身后，兩人才在一處茶攤停下來。

甫一站穩，季災就將符謠光的手甩開，獨自倚在墻邊平復氣息。

符謠光揉著被捏得發紅的手腕，忍不住彎了彎唇角，眼底蔓延出點點笑意。

令三界聞風喪膽的鬼王季災，原來……這么容易害羞呀。

季災冷冷道：“你笑什么？”

“沒什么。”符謠光立刻板起臉，一本正經。

……若是她那嘴角能壓一壓季災就信了。

小騙子。又在演。

季災輕闔雙目，掩蓋住眼里翻涌的情緒。

他暗自道，一定是被該死的主仆契約影響了心緒。

想當年，萬鬼跪拜喊著“鬼主大人”擁他為王時，那樣浩大的場面他都波瀾無驚。

在千年后的今天怎么可能會因符謠光這一句話失神。

可笑。

饒是這樣想著，方才符謠光那軟糯甜膩的聲音仍盤旋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鬼王大人~我的鬼王大人~

像在撒嬌。

真要命。

……

剛才鬧出那樣大的動靜，再作這身打扮出去少不了會被盤查一番。

于是兩人決定去成衣鋪子隨便買幾身衣裳湊合一下。

季災在符謠光臉上施了層幻術，讓她得以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

“有這易容法子為什么不早點用？”

——非要穿那又破又舊的斗篷。符謠光小聲蛐蛐。

季災讀懂了她眼中的嫌棄，沉默片刻：“忘了。”

眼里同樣是明晃晃的嫌棄——他堂堂鬼王還需要易容？

“但是這幻術碰到化神境后期的修士就沒用了。”季災提醒道。

符謠光不可置信地瞪他：“你不是說能一手捏死裴令儀嗎，為什么幻術還能被識破？”

“……化神境后期便能領悟天地規則，識破虛妄，小小幻術自然瞞不過。”

看來還是要當一段時間的老鼠人。

兩人沉默著走在街上，符謠光突然想起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沒靈石。

她的靈力沒了，萬貫身家都在靈戒里拿不出來。

于是她一臉期盼地看向身邊的季災：“你有靈石嗎？”

季災聲音寡淡地提醒道：“我被封印了五百多年。”

身上穿的墨袍還是趁她昏迷時從其他峰上順來的。

沒錢就沒錢，還這么理所當然。

符謠光見不得他這般風輕云淡的樣子，故意拖長了調子：“哦~一路上我還在想，我們的鬼王殿下是什么鬼，原來是個窮鬼呀~”

季災瞇起雙眸，有被陰陽到，磨了磨后槽牙：“……閉嘴。”

【噗！兩個窮光蛋！】

【哈哈哈笑不活了，魔頭和小符逃亡之路第一劫：沒錢。】

【鬼王是什么鬼？回答：窮鬼。】

【小符在魔頭底線上蹦迪，魔頭惱羞成怒的樣子我能笑一年！】

【魔頭人設崩了……誰還記得魔頭剛出場的時候是個病嬌美男啊！】

符謠光頭疼地從一連串彈幕里篩選有用的提示，終于讓她看到一條在認真過劇情的——

【實在不行去當鋪當點東西吧。】

她現在身無分文，哪有東西可當……

不對，還是有的。

符謠光抬手，撫上發髻，干脆利落地拆下發簪。

青絲失去束縛，如瀑般傾瀉而下，柔順地垂落肩頭，襯得她眉眼越發精致嬌俏。

她垂眸看向手中成色極佳的白玉素簪，玉質溫潤，觸手生涼，簪頭處一朵海棠栩栩如生。

【喲喲喲，這不是裴狗送的生辰禮物嗎？】

【笑死，我記得打造這玉簪用的是小符家的材料，小符家的人，這還叫禮物嗎？這不是純白嫖嗎？】

【趕緊當掉這臟東西吧。咱有鬼王giegie就夠了~】

這是她及笄那年，裴令儀送她的。

彼時他立在她身側，清冷如謫仙，一邊親手為她綰發，一邊溫聲道：“阿謠清麗脫俗，素雅高潔，極襯這玉簪。”

素雅高潔？誰不知她符謠光在建鄴符家出了名的嬌蠻任性。

不過是透過她的眼，看另一個人罷了。

現在再看這發簪，徒增惡心。

她深吸一口氣，抬腳往彈幕指引的方向走去。

“去哪？”他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她變幻莫測的神色。

符謠光腳步未停，聲音平靜：“當鋪，換錢。”

季災的目光微微閃爍，隨即沉默地跟上。

在無人看見的角落里，唇角勾起一抹極輕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