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鋪內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霉味。

兩人走進去的時候，柜臺后的掌柜耷拉著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符謠光走到柜臺前，將那支玉簪輕輕放下：“掌柜的，當這個?！?

掌柜慢吞吞地接過，渾濁的眼睛粗略一掃，又掂了掂分量，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上好的昆侖雪玉，雕工精細，可惜就是個普通簪子，一千靈石?！?

聞言符謠光眼底閃過一絲疑慮。

當時裴令儀請符家長老打造這支玉簪，分明用了兩個多月，若沒有篆刻符文咒術，哪里需要這么長的時間？

不過想來也是可笑。

曾經她視若珍寶的物什，如今，只值一千靈石。

還不如她在符家喝的一碗湯值錢。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一片漠然：“成交。”

……

遠在萬里之外，碎雪峰上。

白衣男子席地而坐，正源源不斷地給懷中的女子輸送靈力，近乎瘋魔地呢喃著：“雪雪，你會沒事的，我一定會把孽徒抓回來救你的……”

“裴郎，我好痛啊，你不是說會復活我的嗎……”

“為什么，為什么你還不把護心鱗給我……

男子在懷中女子額頭處落下輕輕一吻，低哄道：“我找到她了，我這就派人去……”

“裴郎，你真好?！?

……

符謠光接過掌柜遞來的儲物袋，忽然一顫，一股莫名的寒意從腳底涌上脊背。

她下意識地回頭望去，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怎么了？”季災瞇起眼睛，順著她視線望去。

“沒什么?！狈{光將儲物袋丟給季災，拉著他快步離開了當鋪。

出了當鋪直走到到盡頭便是一家成衣鋪，鋪子不大，掛滿了各色的粗布衣裳。

符謠光目光從店里掛著的衣裳上掃過，不是清一色的月白，便是花花綠綠辣眼睛的顏色。

還不如她身上這破爛斗篷呢。

她興致缺缺地挑了幾件月白長袍，正想去結賬，卻被季災攔住了。

“試試這個?！彼麖淖钌蠈映槌鰜硪簧硪氯梗瑥娪驳厝剿龖阎?。

那是一套流光仙裙，幾年前的款式，料子算不上好，顏色卻是極其艷麗濃烈的桃紅。

一般人壓不住這樣的顏色。

“就這個?！奔緸牡囊暰€落在符謠光蒼白卻難掩昳麗的臉上，語氣帶著幾分不容置喙的強勢。

符謠光愣神，下意識擺手拒絕道：“這個顏色太扎眼了……”

因她是仙盟的弟子，更是裴令儀的關門弟子，一言一行都代表著仙家的臉面，為迎合他的喜好，她早已習慣一身素白衣裳。

記憶里，她似乎從未穿過顏色如此鮮艷的衣裙。

“簪子都賣掉了，還舍不得換身顏色嗎？”季災意味不明地瞥她一眼。

看店的老嫗瞧著兩人，布滿皺紋的臉上擠出一個了然又促狹的笑容：“郎君好眼光！你家娘子麗質天成、天姿絕色，極襯這顏色，換上定然好看得緊！”

說著不知從哪摸出一套玄色長袍，遠遠比劃著季災的身形，喋喋不休道：“這位郎君穿玄色衣裳，也是一等一的好看嘞！瞧這氣質，哎喲，您二位郎才女貌，穿上般配得很！一瞧就是命中注定的一對！”

“誰跟他是一對！”符謠光紅著臉反駁。

季災的動作頓了一下，冷哼一聲，沒接老嫗的話，只催促道：“少廢話，去換上。”

符謠光瞪他一眼，到底顧忌著外面的盤查，接過衣裙走去隔間。

隔板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

季災背對著隔間，垂下眼眸，掩住眸中一片晦暗的神色。

吱呀——

隔板被推開。

季災下意識地轉身看去。

女子一襲艷麗奪目的紅衣，更襯得她肌膚勝雪，烏發如瀑，明艷不可方物。

她微微抬眸看過來，眉宇間褪去了昔日的清冷，顯出幾分嬌憨來。

此刻季災滿腦子里只剩一個想法。

看吧，他說的沒錯。

第一眼見到符謠光時，他就在想，這女子生的明艷，若穿紅衣，定當出塵絕世。

“我還是穿白色吧……”符謠光見季災沉默，心生退縮之意，飛快地扭頭想跑回隔間。

“就這個?！奔緸亩ǘǖ乜粗裢咨钐?，清晰地映著那一抹耀眼的桃紅，眼里極快地閃過一抹驚艷，隨即又恢復一貫的漫不經心。

符謠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頭扯了扯裙擺。

【啊啊啊啊啊紅衣小符殺我！美炸了！】

【魔頭看呆了吧！我看到他眼睛都直了！】

【小符顏值暴擊，換誰誰不迷糊？】

【這顏值配一臉，不得不說店家真相了！】

“行……吧?！狈{光答得勉強，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被彈幕夸好看，她決定短暫地原諒所有罵過她的人。并且給所有人好臉色。

“兩件都買了?！奔緸谋凰男θ莼瘟嘶窝?，回過神后，那裝了一千靈石的儲物袋已經丟給了老嫗。

老嫗靈識一探，頓時喜笑顏開，好話那是張嘴就來：“兩位貴人慢走，祝二位恩恩愛愛，甜甜蜜蜜，早生貴子……”

符謠光聽得面紅耳赤，扯住季災連連告辭，一溜煙地跑開。

老嫗一直將二人送到店門前，那祝福的話語一連串不帶重樣的。

畢竟成本二十靈石的衣裳賣了足足一千靈石。

她巴不得多來幾個這樣的冤大頭。

——

兩人剛走出成衣鋪沒多遠，季災忽然停了下來。

符謠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他后背，疼得眼圈泛紅。

“有人跟著?！奔緸臏惖剿?，聲音壓得極低，“一個人，修為大約是在化神期。”

說話間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她耳畔，有點癢，符謠光向后躲了一下。

季災眼眸微閃，輕輕往身側退開一小步。

“喂，這次不能再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了?！彼嵝训?。

季災淡淡的應聲，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我的話你聽進去沒有。”

“嗯。”依舊應得毫無誠意。

符謠光覺得季災又變回了初見時桀驁矜貴的鬼王大人。

明明一刻鐘前還挺好好的，忽地又是這樣一副漫不經心的涼薄模樣。

“把人引到城外，殺掉，再回來?！?

季災言簡意賅地傳音給她，不等她回答，長腿一邁，率先往城門方向走去。

符謠光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鬼王好像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