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機在深淵邊緣降臨。

藥物昏沉中醒來，頭痛欲裂。手機跳出一條短信：“江城xx區人民法院：林默訴楊薇名譽權糾紛案，一審判決已出。請憑身份證領取判決書，或登錄xx司法公開網查詢。案號：xxxx民初xxxx號。”

名譽權糾紛？

林默混沌大腦宕機幾秒，才扒拉出這幾乎遺忘的碎片。被網暴最瘋時，相信他的表哥拖著他，在好心律師免費援助下，頂著壓力狀告楊薇“侵害名譽權”。絕望的象征性反抗。當時他自己都不信能贏。表哥律師收集的證據——濕疹病歷、校醫院記錄、圖書館其他監控片段、藥膏空盒——在楊薇視頻和“民意”前蒼白無力。開庭時，楊薇未到場，代理律師倨傲。他像待宰囚徒，聽著顛倒黑白的陳詞，聽著旁聽席竊竊私語鄙夷目光，力氣被抽空。庭審結束，幾乎被表哥架走。

之后沉入麻木深淵，忘了這場官司。覺得敗訴注定，恥辱柱再釘釘子。

現在……判決書？一審判決？

死寂的心臟劇烈搏動，撞得肋骨生疼。一絲微弱的光刺破絕望之繭。他猛地坐起，眼前發黑。撲到老舊筆記本前，開機等待漫長得像世紀。

顫抖輸入案號。

頁面跳轉：江城xx區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xxxx)江xx民初xxxx號

他屏息，目光如探照燈，掠過法律條文事實陳述，撲向“本院認為”和“判決如下”！

“……本院認為，被告楊薇在無充分證據證明原告林默存在性騷擾行為的情況下，通過社交媒體發布帶有明顯指向性、貶損性言論及經剪輯視頻，致原告社會評價急劇降低，名譽嚴重受損，構成名譽權侵害……”

“……原告提供病歷、校醫院記錄、證人證言、相關監控片段，雖未能還原事發瞬間全部細節，但足以形成完整證據鏈，證明原告行為系自身嚴重濕疹引發抓撓，非針對被告，更非被告控訴‘下流’、‘性騷擾’行為……”

“……被告楊薇在未核實、視頻存在明顯剪輯誤導下，公開發布指控，引發大規模網暴，具明顯主觀過錯……其行為與原告名譽損害、精神痛苦及后續學業、健康、家庭等重大損失存直接因果關系……”

“……綜上，判決如下：”

林默心臟跳到嗓子眼，指甲掐大腿確認非夢。

“一、被告楊薇應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在其個人實名認證微博賬號首頁置頂位置連續三十日發布經本院審核致歉聲明，向原告林默公開賠禮道歉，消除影響，恢復名譽；”

“二、被告楊薇應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原告林默精神損害撫慰金50000元；”

“三、被告楊薇應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原告林默醫療費、交通費等合理支出8326.5元；”

“四、駁回原告林默其他訴訟請求。”

贏了？

真的……贏了？

遲來的委屈心酸如洪水沖垮堤壩。他捂臉，滾燙淚水洶涌，壓抑太久的嗚咽在破敗出租屋響起，如受傷野獸哀鳴。贏了！法院認定！他是清白的！楊薇是誣告！污名標簽被掀翻！

他反復看判決書上“非性騷擾”、“剪輯誤導”、“主觀過錯”、“恢復名譽”……字字滾燙，灼燒靈魂，帶來虛脫解脫感。抓起手機想告訴父母表哥。翻找號碼時，詭異念頭如毒蛇滑入：楊薇呢？那個推他入地獄的女人，會認錯道歉？一絲冰冷恨意如冬眠毒蛇蘇醒抬頭。

他鬼使神差點開卸載已久、刻骨銘心的短視頻平臺。手指輸入——楊薇。

頁面刷新，醒目直播推送跳出，封面是楊薇妝容精致光彩照人的臉，標題：“保研上岸！新生活開啟~聊聊最近和未來計劃！”

血液瞬間冰冷。點進去。

楊薇在高級咖啡廳卡座，柔光綠植。米白毛衣，微卷長發，笑容明媚侃侃而談。

“……超級開心！努力沒白費，雖然有點小波折，”她俏皮眨眼，“不重要的人和事，踢開就好！重要的是，我拿到青城大學生物醫學工程保研錄取！未來直博！”

彈幕刷屏：“恭喜女神！”、“薇薇太棒了！”、“實力打臉！”、“未來女科學家！”

楊薇抿口咖啡，看著彈幕，笑容更燦爛，眼底閃過輕蔑得意。

“謝謝大家！我會努力！”她放下杯子，身體前傾，對著鏡頭，炫耀中帶著赤裸惡意：“至于某些人嘛……呵，只能在陰溝里發爛發臭了。誣告我？想毀我前途？結果呢？我保研了，美美讀博！而他？”她拖長語調，紅唇勾起殘忍弧度，“檔案記大過，保研資格？早飛了！聽說休學了？嘖嘖，心理素質這么差，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徹底完蛋啦！這就是報應！”

毒語如冰錐刺穿屏幕，狠狠扎進林默剛暖的心！微弱希望被瞬間撲滅，冰冷黑暗百倍涌來！

他贏了官司，得法律清白。加害者卻毫發無損，踩他尸骨踏上坦途，站高處對他深淵掙扎發出最惡毒暢快的嘲諷！“這輩子就這樣”、“徹底完蛋”如魔咒回蕩。

林默死死盯屏幕，眼眶赤紅。身體因憤怒顫抖，指甲深陷掌心，剛愈合的濕疹疤痕隱隱作痛發燙。

“報應？呵……”冰冷刺骨的聲音在心底響起，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楊薇……你說得對。但承受報應的……該是你！”

他猛地站起，踉蹌走到角落，拖出落灰舊紙箱——從實驗室帶走的唯一物品：備份移動硬盤。顫抖連接電腦，輸入復雜密碼。

硬盤燈幽亮。文件夾層層打開。鼠標停在“Project_Siren備份_原始數據”上。儲存著他休學前獨立負責的高風險病毒載體項目“海妖”計劃所有原始記錄、數據、報告。

楊薇曾以“學習”名義多次“討教”，甚至“不小心”看過他實驗記錄本。

林默眼神銳利如刀，搜索比對。調出楊薇奠定保研資格的“關鍵論文”——《新型腺相關病毒載體AAV-Syn-Turbo在神經元特異性遞送中的優化與應用》。論文數據光鮮亮麗。

目光如電鏡掃描論文核心數據圖：展示“優化后載體超高轉導效率”的柱狀圖，證明“顯著降低免疫原性”的流式點圖，體現“穩定長效表達”的熒光照片……

調出硬盤原始記錄掃描件。發黃紙頁上是日期、步驟、試劑批號，還有……遠不如論文“漂亮”的真實數據：轉導效率起伏、免疫反應波動、表達時長不穩……

鼠標在關鍵數據點移動放大。林默嘴角勾起冰冷弧度。

找到了。

論文圖3B，“轉導效率高達95%”。原始記錄實際平均：63.7%。旁注：“批次差異大，重復性差，需優化。”

論文圖5C，“免疫細胞浸潤幾乎為零”。原始記錄：“CD45+細胞比例約18.4%，較對照組顯著升高（p<0.01）。”附原始流式圖小樣，顯示炎癥細胞聚集。

論文“感染后28天高強度熒光表達”照片。原始記錄：“第21天信號顯著衰減，第28天降至30%以下。結論：長效表達穩定性不足。”

赤裸裸篡改！系統性造假！為炮制論文保研，楊薇剽竊他核心思路，更偽造修飾關鍵數據！她踩著的，是他被毀的人生，更是科學底線！

林默看著并排的論文截圖和原始記錄，眼底最后溫度消失。冰冷決絕取而代之。拿起手機，屏幕光照著毫無表情的臉。撥通塵封號碼。

電話接通，表哥擔憂疲憊的聲音：“喂？小默？你還好嗎？我剛聽說判決……”

“哥，”林默打斷，聲音死寂平靜，“判決書我看到了。謝謝你。”

“謝什么！你應得的！總算……”

“但是，哥，”林墨再次打斷，冰冷清晰，“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什么？”

“幫我聯系媒體。最有公信力的。找最好的律師，不是名譽權那種。我要舉報學術不端，論文造假，舉報……她和她男友張愷，偷竊實驗室高危病毒株。”他一字一頓，字字如淬冰鋼釘，“材料，備好了。這一次，我要她……身敗名裂，萬劫不復。”

電話那頭是長久震驚沉默。“小默……你確定？真有東西？”

“有。”林默目光落在硬盤幽幽燈光上，如看啟動的炸彈，“足夠把她，和所有幫兇，炸得粉身碎骨。”

復仇引擎點燃。林默不再是被動受害者。他將化身冷靜獵人，用最熟悉的武器——科學證據，將獵物逼入親手挖掘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