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妄之災
- 江城大學圖書館誣告案
- 馬達加斯加的馬
- 2440字
- 2025-08-01 15:01:28
深夜,《江城大學驚現圖書館之狼!校花楊薇泣血控訴!》的視頻屠榜熱搜。精心剪輯:開頭是楊薇在宿舍“控訴”,眼圈紅腫,長發微亂,聲音哽咽破碎,驚魂未定:“……嚇壞了……他就坐我后面……不停地做那種下流動作……對著我……我提醒他,他更過分……”畫面切換,正是那個刁鉆的片段。配文猩紅刺目:“禽獸!校園安全何在?!”最后定格在林默茫然的臉上,打上紅字:“變態現行犯”。
輿論火山瞬間噴發。熱搜被“#江城大學圖書館性騷擾”、“#聲援楊薇”、“#嚴懲變態林默”屠榜。評論區成了煉獄:
“人模狗樣!開除!化學閹割!”
“心疼薇薇!垃圾去死!@江城大學官微處理!”
“人肉他!扒全家!讓他社死!”
“出門被車撞死!全家暴斃!”
林默的手機成了燒紅的烙鐵,瘋狂震動尖叫,詛咒、謾罵、遺照、血腥圖片塞滿了屏幕。他手抖得關不上機,好不容易按滅,宿舍死寂,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濕疹處火燒火燎,他死死咬唇,指甲摳進掌心,用疼痛抵抗抓撓的沖動——不能抓,再抓更說不清。絕望的荒謬感將他釘在原地。
第二天,學院辦公室,氣氛窒息。書記、副書記、輔導員、學生處干部,如審判官圍坐。
“林默!影響極其惡劣!”書記聲音低沉,壓力如山,“全社會盯著!必須給交代,給楊薇公道!”
“書記,我沒有!”林默急切辯解,嗓子嘶啞,“是濕疹!我有病歷!楊薇她……”
“濕疹?”學生處干部推推眼鏡,目光冰冷審視,“為什么偏偏在楊薇身后?動作那么大?還被她拍到?太巧了吧?”每個問句都像鈍刀子割肉。“楊薇品學兼優,憑什么誣陷你?”
林默想翻病歷照片,手一抖,手機摔落,無數辱罵信息刺目地涌現在碎裂的屏幕上。他狼狽去撿。
“行了!”書記不耐揮手,“事實清楚!影響太壞!為平息輿論,嚴肅校紀,記過處分!決定書很快下發!”
記過處分!
四字如驚雷,劈得林默渾身冰冷。
“不!不行!”他失聲嘶喊,“記過……我的保研資格!會被取消的!”那是他無數通宵,實驗室泡到凌晨,用論文和滿績點拼來的唯一出路!
“保研?”副書記冷哼,“先想想能不能畢業!品德污點,敗壞了學校聲譽!咎由自取!”話語如毒錐。
輔導員低嘆:“林默,輿論壓力太大,學校沒辦法。先回去反省吧。”
“沒辦法?”林默喃喃,喉頭腥甜。看著幾張或冷漠或虛偽同情的臉,被整個世界背叛的絕望淹沒了他。為了“輿論”,為了“聲譽”,他們甚至不愿調取完整監控,不愿聽他解釋一句該死的濕疹。前途人生,被輕飄飄碾碎。
他不知怎么走出辦公室。手機再震,是家里。不祥預感攥緊心臟。
接通,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嚎混著醫院噪音炸開:“小默!快回來!你爸……他看到網上那些……氣昏了!腦溢血……在搶救……你爸要是沒了……我也不活了……”
手機再次摔落,屏幕粉碎。林默靠著冰冷墻壁滑坐在地。世界天旋地轉,只剩母親絕望的哭嚎在腦中轟鳴,父親沉默堅毅的臉被網暴截圖淹沒。
他猛地低頭,雙手失控地瘋狂抓向后頸、手臂、前胸!指甲帶著自毀的力道狠狠摳進皮膚!溫熱血水涌出,浸濕指尖衣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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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名如跗骨之蛆,啃噬名譽,更化作毒液侵蝕身體靈魂。網暴的每句詛咒,都像毒針扎在皮膚上。江城濕冷的冬霧如腐蝕酸氣。手臂、后頸、前胸的濕疹在巨大壓力和持續摳抓下,迅速潰爛,滲出渾濁組織液和暗紅血痂,甜腥腐敗的氣味彌漫。校醫院藥膏石沉大海。他不敢去大醫院,像幽靈躲在宿舍角落,任由潰爛在沉默中蔓延腐敗。
失眠是常態。閉眼就是楊薇控訴的臉、猩紅的“變態去死”、父親急救室蒼白的臉、母親空洞絕望的眼。藥物帶來的昏睡中,噩夢如影隨形:被屏幕伸出的手拖入污言穢語的深淵;楊薇舉著截圖冷笑;父親無聲說著“丟人”……驚醒,一身冷汗,潰爛處火燒火燎。
絕望如冰水滅頂。曾熱愛的分子病毒學,憧憬的科研前景,變得遙遠可笑。實驗室成了禁地。導師委婉勸他“休息”,同門目光躲閃疏離。他成了行走的瘟疫。那個在顯微鏡下尋找病毒奧秘的未來之星,已死。
又一次從溺斃的噩夢中驚醒,看著手臂深可見肉的潰爛傷口,殘存理智告訴他:要么瘋,要么死于感染。他用最后力氣,預約了醫院心理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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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室明亮安靜,消毒水味刺鼻。心理醫生溫和,林默卻像抽掉骨頭的破布娃娃,眼神空洞。他艱難訴說地獄般的半年:誣告、處分、保研剝奪、家庭崩塌、身體潰爛、網暴……每字都在撕裂傷口。
他擼起袖子,露出觸目驚心的潰爛。女醫生倒吸冷氣,眼中是震驚與深切的悲憫。
漫長問診和測試后,女醫生看著屏幕,表情凝重。
“林默同學,”她聲音很輕,“初步診斷,你患有**重度抑郁癥(MDD)**和**創傷后應激障礙(PTSD)**。”
她停頓,斟酌用詞。
“抑郁很深,有自毀傾向,嚴重軀體化——皮膚潰爛,是心理創傷的映射。PTSD……你所經歷的誣告、不公、網暴、家庭變故,是一系列嚴重心理創傷。持續的噩夢、過度警覺、回避行為(如不敢去實驗室)、情感麻木……都是典型癥狀。”
醫生看著他慘白的臉:“情況嚴重,需立即系統治療。建議住院,藥物心理聯合干預。獨自應對非常危險。”
住院?徹底離開?放棄翻案希望?
他僵硬地搖頭。“不……開藥吧。”
醫生重嘆,寫下強效抗抑郁和鎮靜藥。“副作用可能大,按時按量,不適立刻復診。還有,”她嚴肅強調,“心理治療必須跟上!一周至少兩次,必須來!這是命令!”
林默捏著處方箋,如同捏著搖搖欲墜的生命線,踉蹌走出。窗外是灰蒙蒙的冬日。他靠著墻,看著拗口的藥名,巨大諷刺攫住他。他研究對抗病毒拯救生命,自己卻被“惡意”病毒摧毀。需要化學藥片維持不崩潰。
藥片帶來遲鈍的麻木,像渾濁油脂覆蓋沸騰的絕望,隔絕光線溫度。他機械吞咽藥丸。心理治療師聲音溫和引導,他卻像空容器,痛苦記憶封存冰下,觸碰不到。他坐著,空洞望著墻上扭曲的抽象畫。身體潰爛在強效藥膏和忌口下,緩慢收口結痂,留下深紅暗褐色丑陋疤痕,如恥辱烙印。
時間粘稠流淌。林默休學,搬離宿舍,在破舊老小區租了單間。鄰居行色匆匆,帶來病態安全感。他斷絕外界聯系,行尸走肉般買藥買食物。父母那邊,父親命保住,半邊癱瘓,言語不清,母親寸步不離。家底掏空負債。母親電話中壓抑疲憊哭腔:“別管家,照顧好自己。”安慰如刀子割心。他是家里最大的累贅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