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璣的手指剛從地面抬起，指尖還沾著濕泥，那道符號卻已經模糊。陸沉盯著她手腕內側的針孔痕跡，紅光像退潮般緩緩隱去，仿佛剛才那一幕只是幻覺。

他沒時間細想，把羅盤重新塞進她衣領，背起人就走。

下水道盡頭有扇銹鐵門，推開后是條窄巷，雨剛停，空氣里混著鐵皮屋頂滴水的節奏和遠處車流的嗡鳴。

三百米外，那家掛著“仁和診所”招牌的老樓靜靜立著，招牌缺了角，燈也不亮，像一張沉默的嘴。

陸沉貼著墻根移動，腳步放得極輕。他記得這地方，上個月送過一次外賣，客戶備注“放門口，勿敲門”，結果開門的是個眼白發灰的男人，接過餐盒時指尖發黑。當時他只當是皮膚病，現在想來，那根本不是病，是異能反噬的征兆。

巷口的地面上，幾塊磚石排列得過于整齊。他蹲下，指尖輕觸地面，冰霜順著磚縫蔓延，三秒后，一道微弱的紅外線在霜痕中顯形。

“熱感地雷。”他低聲說，“還帶心跳識別？挺會玩。”

他回頭看了眼背上的璇璣，她閉著眼，呼吸微弱，但嘴唇時不時動一下，像是在重復什么密碼。他沒敢叫醒她，只能靠自己。

他把手按在積水里，冰絲緩緩鋪開，像一張網貼著地面延伸。三十米外，三處熱源規律跳動，頻率和心跳一致。他屏住呼吸，體內那股滾燙的血氣壓低到幾乎不可察，同時用冰霜裹住全身，把體溫降到接近環境溫度。

“現在我不是人，是塊結了霜的石頭。”他一邊自我催眠，一邊背著人緩慢挪動。

每一步都踩在冰絲鋪就的路徑上，避開地雷的感應區。快到診所后門時，璇璣忽然抽搐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劃過他肩膀，在濕透的外套上留下一道水痕。

那痕跡，恰好是個半圓加三道斜線。

“你又來了？”陸沉皺眉，“要不我給你整塊小黑板？”

話雖這么說，他還是順著那方向看去，后門的電子鎖下方，有個不起眼的通風口，里面藏著一根細線，連接著聲波探測器。

陸沉咧了下嘴：“怕聲音？那我靜音模式走起。”

他從褲兜掏出半截外賣單，撕成碎片，輕輕拋向空中。紙片下落時，他指尖凝出一縷冰絲，精準纏住每一片，讓它們緩緩飄落，不發出半點聲響。

探測器毫無反應。

陸沉推開后門，閃身而入。走廊里漆黑一片，墻皮剝落，地上散著幾份泛黃的病歷。

他沒理會，直奔樓梯間。地下室的門上了三道鎖，其中一道是電子密碼，屏幕漆黑，但接口處有微弱電流波動。

“腦波驗證？”他摸了摸羅盤，“得找個能讀心的。”

他把璇璣輕輕放下，扶她靠墻。她睫毛顫了顫，緩緩睜眼，眼神渙散，像是剛從深水里浮上來。

“密碼……”她聲音沙啞，“在守衛腦子里。”

“哪位守衛？”他問。

“死了的那個。”她抬手，指尖輕觸鎖面，“他的記憶……還在系統里殘留。”

陸沉皺眉：“你要讀死人的腦？”

她沒回答，只是把手貼在鎖上，指尖微微發抖。幾秒后，她嘴唇開合，吐出一串字符：“LYRA-7-23。”

他輸入密碼，系統頓了頓，屏幕突然閃出一行小字：“權限等級：S-01（綁定血脈）。”

下一秒，字跡消失，門鎖咔噠一聲打開。

“S-01不是編號。”璇璣靠在墻上，聲音虛弱，“是鑰匙。”

陸沉沒接話，扶起她，推門而入。

地下室中央是個環形控制臺，墻上掛著十幾塊顯示屏，大多黑著，只有一塊還亮著，顯示著“實驗檔案：克隆計劃·終期記錄”。

他走過去，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大部分文件加密，需要生物驗證。他割破手指，按在讀卡器上。

系統提示：“血緣匹配，權限不足。”

“血緣匹配？”他一愣，“我跟這地方有血緣？”

璇璣緩緩起身，走到他身邊，用指尖劃破掌心，血滴落在讀卡器上。兩股血液交匯的瞬間，系統突然解鎖。

屏幕跳轉，播放一段錄像。

畫面里，一個女人身穿白大褂，背對著鏡頭站在培養艙前。她伸手按下銷毀鍵，數據流在屏幕上飛速清空。鏡頭緩緩掃過培養艙內部——一個嬰兒安靜地漂浮在營養液中，后頸處有一道淡淡的胎記，形狀像一只蜷縮的虎。

陸沉的手指猛地收緊。

那胎記，和他后頸的一模一樣。

錄像繼續播放。女人轉過身，面容清晰。她看著鏡頭，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如果他醒了……就讓羅盤帶他回來。”

畫面戛然而止。

陸沉站在原地，腦子里嗡嗡作響。他想問這女人是誰，可答案早就刻在他記憶最深處——只是他一直不敢碰。

璇璣靠在控制臺邊，臉色蒼白：“你不是被追捕……是被確認是否真的醒了。”

“所以那些追兵，不是來抓我的？”陸沉低聲問道。

“是來驗貨的。”璇璣咳嗽了一聲，有些虛弱地說道，“S-01，不是逃犯，是實驗體。”

陸沉沒再說話，轉身就走。可剛邁出一步，警報驟然響起。

四面墻壁同時升起防彈玻璃，將他們困在中央。地面裂開，四條機械臂緩緩伸出，末端是細長的注射針頭，針尖泛著藍光。

“鎮定劑。”璇璣往后退，“高濃度抑制劑，打一針就能讓異能者癱瘓。”

陸沉盯著那些針頭，心跳平穩。他知道不能躲，玻璃墻沒縫隙，天花板太高，冰絲攀不上去。他只能等。

機械臂逼近，針頭對準他心臟。

最后一秒，他體內那股血氣突然沸騰。

金紋從手臂蔓延到脖頸，血管像燒紅的鐵絲。針頭刺入皮膚的瞬間，藥液在血管里自燃，蒸騰出一縷青煙。

他低頭看著自己手臂，皮膚下的金紋還在跳動，像某種活物在蘇醒。

控制臺屏幕閃了一下，彈出一行字：“S-01覺醒確認，啟動‘歸巢協議’。”

璇璣靠在玻璃墻上，手指無意識地在地上劃動。她畫的，還是那個半圓加三道斜線的符號。

陸沉低頭看她，又抬頭看屏幕。

“歸巢？”他冷笑，“誰家的巢？”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一團火苗在指尖燃起，不是冰霜，不是異能，是純粹的、滾燙的血氣。

火光映在他瞳孔里，像一頭猛獸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