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燈忽明忽滅，電流在燈管里發出“滋滋”的哀鳴。

程樂樂登記完最后一個名字，將鋼筆插回墨水瓶，金屬筆尖碰撞玻璃的脆響在空蕩的回廊里蕩開，驚得墻角一只潮蟲猛地縮成球。

“禁止在走廊停留超過十分鐘。”她合上冊子，聲音依舊平鋪直敘。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慌忙散開，趙強帶頭往左側走廊走，皮鞋踩在黏膩的地板上，留下一串歪斜的腳印。

周姐拉著莉莉落在最后，老花鏡后的眼睛警惕地掃過墻面。

墻皮剝落處露出暗紅色的磚，像被水泡透的血痂。

磚縫里正緩緩滲出透明的黏液，順著墻壁蜿蜒而下，在地面積成小小的水洼，映出頭頂扭曲的燈光。

“這是什么？”莉莉指著黏液，聲音發顫。

手電筒的光柱抖得厲害，照得黏液里漂浮的灰塵像游動的小蟲。

程樂樂已經轉身走向樓梯口，白球鞋踩過黏液時發出“咕嘰”的輕響。

她沒有回頭，也沒有解釋，仿佛那只是再尋常不過的水漬。

“別碰。”周姐按住莉莉想伸手去戳的指尖，從口袋里掏出塊紙巾，小心翼翼地蘸了點黏液。

紙巾瞬間被染成淺褐色，散發出股淡淡的杏仁味。

“不對勁。”她把紙巾團成球塞進包里，“像某種防腐劑。”

走廊深處傳來趙強的咒罵聲。兩人快步跟上，發現他正對著一面墻較勁。

墻面上用利器刻著三個歪歪扭扭的字：【別回頭】。

刻痕很深，邊緣的墻皮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磚，像是字在流血。

“裝神弄鬼。”趙強往地上啐了口，抬腳就想踹墻，被周姐厲聲喝止：“別動！”

“周老師你管得著嗎？”趙強梗著脖子，“說不定是哪個玩家搞的惡作劇，想嚇唬人。”

“你看這刻痕的氧化程度。”周姐指著字邊緣的黑褐色，“至少有十幾年了。”

話音未落，身后突然響起一陣孩子的笑聲。

不是一個，是一群，嘰嘰喳喳的，像剛下課的學生涌過走廊。

笑聲里還混著塑料玩具碰撞的脆響，離得極近，仿佛就在耳邊。

莉莉渾身一僵，下意識就要回頭。

周姐眼疾手快按住她的肩膀，壓低聲音：“別回頭！墻上寫了！”

站在最末尾的老王卻沒忍住。

他本就被剛才脖子上的紅痕鬧得心煩，這會兒聽見笑聲，火氣直沖天靈蓋，猛地轉過身罵道：“哪個小兔崽子在裝蒜——”

后半句卡在喉嚨里。

走廊空空蕩蕩，身后什么也沒有。

只有那盞忽明忽滅的燈，在他轉身的瞬間“啪”地滅了，留下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老王？”小張打開手機閃光燈照過去，光柱里突然映出一道刺目的紅。

老王保持著回頭的姿勢，脖頸處的皮膚像被刀片精準地劃開一道線，鮮血正順著衣領往下淌，在深色的T恤上洇開一朵丑陋的花。

他的眼睛瞪得滾圓，瞳孔里映著空蕩蕩的走廊，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其恐怖的東西，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咚”的一聲，老王直挺挺地倒下去，眼睛還望著天花板。

那道紅痕在他脖頸上蜿蜒，像條剛吸飽血的蚯蚓。

“死……死了？”小張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機“啪”地掉在地上，閃光燈還亮著，照在老王逐漸失去血色的臉上。

趙強臉色煞白，踉蹌著后退兩步，后背撞在刻著“別回頭”的墻上，沾了滿背的黏液。

“是……是真的……”他聲音發虛，“剛才那笑聲……”

程樂樂不知何時站在了走廊盡頭。

她手里拿著登記本，鋼筆懸在紙頁上，目光落在老王的尸體上，瞳孔沒有絲毫波動。

“死亡記錄：1。”

她低下頭，筆尖在紙上劃出刺耳的“沙沙”聲。

“剩余玩家：9。”

莉莉突然捂住嘴，沖到墻角干嘔起來。

周姐拍著她的背，目光卻死死盯著程樂樂。

這個穿著幼師裙的NPC，面對尸體時的冷靜，比那道血痕更讓人毛骨悚然。

“你早就知道會這樣？”周姐的聲音發緊，“你為什么不提醒我們？”

程樂樂翻過一頁登記本，動作平穩得沒有一絲偏差。

“員工無義務提醒玩家。”她的聲音依舊平直，“規則第六條：遵守警告，是玩家的責任。”

程樂樂抬起頭，“要聽話哦~”

趙強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掏出入園手冊，嘩嘩翻到第六條。

【幼兒園里有很多悄悄話，聽到了也不要回頭哦，回頭的孩子會被幽靈牽走~】

下面畫著個吐著舌頭的幽靈簡筆畫，此刻看來格外猙獰。

“操！這是真的殺人游戲！”趙強把手冊揉成一團，轉身就往樓梯口跑，“我要出去！這錢我不賺了！”

他剛跑到樓梯口，就被程樂樂攔住。

她的動作依舊機械，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游戲開始后，禁止退出。”

她指了指樓梯上方的監控攝像頭，紅色的指示燈正幽幽地亮著，“違反者，視為主動放棄生命權。”

趙強的腳步僵在原地，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

樓梯上方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隱約傳來指甲刮擦墻壁的“咯吱”聲。

周姐深吸一口氣，扶起還在發抖的莉莉：“我們得找線索。這游戲既然有規則，就一定有通關的辦法。”

她看了眼地上的尸體，又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程樂樂，“你知道線索在哪，對嗎？”

程樂樂沒有回答。

她轉身走向走廊深處，白球鞋踩過黏液的“咕嘰”聲，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像在為死去的老王敲著喪鐘。

墻壁上的黏液還在不斷滲出，緩緩漫過老王的鞋底。

那三個刻字【別回頭】被黏液浸濕，邊緣的紅痕愈發鮮艷，仿佛真的在無聲地淌血。

小張顫抖著撿起手機，閃光燈無意間掃過天花板。

那里不知何時多了一道小小的黑影，正倒掛著，兩只眼睛在黑暗里閃著幽綠的光。

他猛地捂住嘴，沒敢發出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