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深處的陰影里，穿藍色工裝的男人正蹲在配電房前擺弄線路。

工具包敞開著放在腳邊，露出里面纏著膠布的電線和幾枚生銹的螺絲釘，側面那朵向日葵刺繡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下，像是在微微晃動。

“咔噠”一聲，他手里的螺絲刀擰開了配電房的鎖。

門軸發出干澀的呻吟，揚起一陣嗆人的灰。

男人抬手擋了擋，袖口蹭過鼻尖，留下一道黑印。

剛才在走廊里驚鴻一瞥，這男人身上的冷靜和這棟樓的詭異格格不入，倒像是真的來干活的。

男人回頭時，額前的碎發被燈光照亮，露出雙很亮的眼睛，瞳孔里映著配電房內雜亂的線路。

他笑了笑，指尖在布滿灰塵的電表上輕輕敲了敲，“這表早就轉不動了，三十年前就該報廢。”

趙強跟在后面，看到男人手里的工具突然來了底氣：“喂，你有鉗子嗎？借我用用。”

他指了指配電房的鐵門，“說不定能把這破門鎖撬開，找點能用的東西。”

林生沒理他，從工具包里掏出塊抹布，慢條斯理地擦著電表上的灰。

抹布過處，露出里面褪色的鉛字“1993年出廠”。

“三十年前的灰塵，”他忽然開口，目光掠過走廊墻壁上滲出的黏液，最終落在剛走過來的程樂樂身上，“擦不掉的。”

程樂樂正拿著登記本核對走廊盡頭的門牌，聽到這話時動作頓了半秒。

她轉過身，目光精準地落在林生的工具包上，像掃描儀在識別物品。

白球鞋在積灰的地板上挪了半步，帶起的灰塵落在她洗得發白的裙擺上，像撒了把細鹽。

她的聲音比剛才更冷了些，像是程序在糾正錯誤指令，“玩家應專注于完成任務，而非無關事項。”

林生挑眉，手里的抹布突然往空中一揚。

灰塵在光柱里翻滾著落下，有幾粒恰好落在程樂樂的肩頭，黏在她幼師裙的褶皺里。

“可這些灰塵會嗆著人。”

“尤其是……不常呼吸的人。”

程樂樂的睫毛顫了顫。

她抬手想撣掉肩上的灰，指尖剛碰到布料又猛地頓住，仿佛突然忘了這個動作該怎么做。

系統在她意識里彈出警告：【檢測到異常互動，建議遠離目標】。

“讓開。”趙強不耐煩地推開林生，伸手就要去拽配電房的門。

他覺得這男人就是故弄玄虛，說不定工具包里藏著什么線索。

林生側身躲開，手里的螺絲刀不知何時轉了個圈，刀尖正好對著趙強的手腕。

“別碰。”他的聲音沉了下來，眼神里的笑意消失了，“這門后面，不是你該看的。”

趙強的手僵在半空。

配電房里突然傳來“滋啦”一聲，像是電線短路的火花聲，緊接著，走廊的燈集體閃爍了三下，徹底滅了。

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

只有莉莉的手電筒還亮著，光柱在慌亂中掃過墻面，照出幾道快速閃過的黑影，像貼在墻上的紙人活了過來。

“別亂照！”周姐按住莉莉的手，聲音壓得極低，“規則里說，強光會引來……”

話音未落，配電房里突然傳出重物落地的悶響。

林生的聲音從黑暗里傳來，帶著點喘：“沒事，跳閘了。”

手電筒的光柱晃過去，只見林生正半跪在地上，右手捂著左臂，指縫里滲出暗紅的血，滴在工具包的向日葵上，把黃色的花瓣染成了深褐色。

配電房的門敞開著，里面漆黑一片，隱約能看到墻角堆著些破舊的玩具，像是被人故意藏在那里。

“你受傷了？”莉莉忍不住問。

林生擺擺手，從工具包里翻出卷紗布，胡亂纏在胳膊上。

“老線路了，漏電。”他說得輕描淡寫，目光卻越過眾人，落在程樂樂身上。

黑暗中，程樂樂的臉白得像張紙。

她站在原地沒動，登記本緊緊攥在手里，指節泛白。

剛才林生流血的瞬間，她的意識里突然閃過一片雪花屏，像老舊電視失去信號。

程序紊亂。

“NPC無需關注玩家狀態。”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卻不知道為什么要開口。

林生笑了笑，重新站起身，拍了拍工具包上的灰。“說得對。”

他往走廊深處走去，路過程樂樂身邊時，故意放慢了腳步，“不過下次清理灰塵，記得戴手套。”

他的聲音很輕，只有程樂樂能聽見。

程樂樂看著他消失在黑暗里，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心不知何時出了層薄汗，把登記本的紙頁洇出了一小片濕痕。

墻上的黏液還在緩緩滲出，漫過她的鞋尖，帶著刺骨的涼。

趙強盯著配電房的門，咽了口唾沫。“里面……真的有線索？”

周姐沒說話，只是把莉莉往身后拉了拉。

黑暗中，她好像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杏仁味，和墻壁黏液的味道一模一樣，只是更濃些，像是從配電房深處飄出來的。

程樂樂突然轉身，白球鞋踩在濕漉漉的地板上，發出“啪嗒”一聲。

沒人再提配電房的事。

所有人都跟著她往回走，手電筒的光柱在前方晃動，照出滿地的灰塵和蜿蜒的黏液，像一張鋪展開的、黏膩的網。

只有程樂樂知道，剛才林生擦電表時，她在灰塵里看到了一枚小小的發夾，塑料的，上面鑲著顆假鉆，和她幼師裙口袋里藏著的那枚，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