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空間里沒有晝夜更替。蘇晚晴盯著地球模型表面新出現的第四道刻痕，晶體左臂折射出的光譜顯示外界剛過去96小時。而模型內部，那些被包裹在量子繭房里的幸存者文明已經繁衍生息了整整三十年。

“相對論級的時間泡...“她輕聲復述著齊岳的判斷，指尖觸碰模型表面凝結的水珠。靈菌網絡轉化大氣晶體的效率超出預期，露珠里倒映著繭房內某個正在舉行豐收祭的村莊。

金屬碰撞聲從身后傳來。齊岳正在重組自己被管理員分身體撕裂的機械身軀，齒輪與軸承懸浮在半空，像被無形的手牽引著回歸原位。但這次重組出現了異常——他的左肩關節拒絕接受鈦合金部件，暴露的機械結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覆蓋上青銅色澤。

“同化率39%。“齊岳的機械義眼投射出全息掃描圖，顯示青銅化已經深入胸腔核心，“太虛密鑰在改寫我的物質構成。“

蘇晚晴的晶體左臂突然發出警報。她轉身時看到齊岳的左半邊臉正在金屬與青銅之間閃爍，右眼還是熟悉的機械藍光，左眼卻變成了玉簡上的那種殄文符咒。最詭異的是，這種變化居然帶著某種詭異的和諧感，仿佛他本就該是如此形態。

“疼嗎？“她伸手觸碰那片青銅肌膚，觸感像是溫熱的金屬與冰涼玉石的混合體。

齊岳搖頭，青銅手指劃過空中浮現的數據流：“但接收到了新信息。“他調出幾段破碎的畫面——某個青銅殿堂里，無數玉簡懸浮在星圖之下，每片玉簡都連著細如發絲的金線。

蘇晚晴的瞳孔驟然收縮。那些金線的排布方式，與她研究的靈菌神經網絡完全一致。

空間突然劇烈震動。頂部裂開一道細縫，真實的陽光如液態黃金般傾瀉而下。蘇晚晴的晶體左臂自動校準光源，分析結果顯示外界地球的晶體層覆蓋率已降至83%。這個數字讓她怔住——按照此前計算，至少還需要三個月才能達到這種消退速度。

“他們在加速進化。“齊岳指向模型內部。放大畫面顯示，繭房里的文明已經發展出融合靈菌與量子科技的城市，那些建筑表面流動的符文正是蘇晚晴當年刻在實驗室墻上的方程式。

震動再次來襲，這次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撕裂聲。純白空間的西側墻壁突然崩塌，露出后面蜂巢般的結構——無數六邊形艙室排列至視野盡頭，每個艙室里都懸浮著被金色繭絲包裹的人類。

“這就是管理員說的'完美存檔'...“蘇晚晴的晶體左臂掃描最近的一個繭。艙壁數據顯示里面是2024年失蹤的南極科考隊員，生命體征停留在三十七歲，但腦活動顯示他正在繭房內經歷第五次人生輪回。

齊岳的青銅左手突然插入控制面板。太虛密鑰的符文順著數據接口涌入系統，強制調出操作日志。海量信息沖刷而過，兩人看到每個繭房都在運行不同的文明演化程序，有些世界線里修真者奴役了科技文明，有些則是AI統治了修仙界。

“變量實驗場。“齊岳的聲音帶著電子雜音，“管理員在測試哪種模式能避免道劫。“

蘇晚晴突然按住一段閃爍的日志記錄。畫面里是第102400號繭房，顯示的正是他們熟悉的末世——核冬天、靈氣復蘇、修真與科技碰撞。但關鍵幀停在某個雨夜，齊岳站在瑯琊洞天的青銅門前，手里拿著的不是玉簡，而是一枚冒著黑煙的芯片。

“這是...“她呼吸急促。

“我們失敗的那次。“齊岳的機械義眼鎖定芯片上的編號，“新秩序軍團的人體實驗產物。“

震動變得越發劇烈。蜂巢結構開始逐個坍塌，那些繭絲斷裂時發出琴弦崩斷般的脆響。蘇晚晴的晶體左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指向某個艙室——里面的繭正在發出綠光，包裹著一位穿白大褂的老者。

“導師？！“

兩人沖向那個艙室。繭絲自動分開，露出里面沉睡的老人。他的胸口嵌著半片青銅玉簡，與當年研究所變異時一模一樣。但當蘇晚晴觸碰他時，手掌直接穿過了虛影——這只是個全息投影。

“記憶錨點。“齊岳的青銅手解析著投影數據，“管理員用導師的形象構建第七分身體的核心算法。“

投影突然睜眼。老人看向齊岳，目光穿透三十年的時光：“混沌系統的敏感依賴性...“他抬手點在齊岳眉心，一段加密數據直接灌入太虛密鑰。

純白空間瞬間被綠色代碼洪流淹沒。蘇晚晴看到無數個齊岳與自己的影像在周圍閃回，每個影像都在不同時間節點做出微小選擇，引發的蝴蝶效應最終導致截然不同的結局。在百分之九十九的畫面里，他們都沒能突破晶體層的封鎖。

“變量不是選擇。“導師的投影開始消散，“是選擇后的堅持...“

蜂巢結構突然全部亮起。每個繭房都射出金光，在中央匯聚成北斗七星陣圖。齊岳的青銅身軀自動飄向天樞位，蘇晚晴則被晶體左臂牽引至搖光位。當七星連線完成的剎那，他們看到了管理員系統的真面目——一個由無數文明記憶編織成的金色神經網絡，每個節點都是某個輪回里的“齊岳“或“蘇晚晴“。

“我們才是病毒。“蘇晚晴的晶體左臂與網絡產生共鳴，“每次輪回產生的異常數據...“

齊岳的機械身軀突然解體。零件在金光中重組為青銅羅盤本體，第三圈符文全部亮起。羅盤中心浮現出微型地球投影，顯示外界真實的物理世界——最后一塊大陸級晶體正在太平洋上空汽化，露出下面新生的綠色山脈。

“第102401次黎明。“導師的投影徹底消散前，指了指羅盤邊緣新出現的刻痕，“這次把編號刻深些...“

蘇晚晴感到意識被撕扯。在完全退出純白空間的瞬間，她看到繭房里的文明已經發展到星際旅行階段，那些飛船外殼上刻著熟悉的混元道典符文。而地球模型上的綠芽抽出了第二片葉子，葉脈構成二進制編碼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