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83章 阿風的掙扎

日頭剛偏西,風部落的曬谷場就吵成了一鍋粥。

阿木把石斧往地上一頓,火星濺在干裂的泥地上,像他眼里的火氣:“再等下去,井里的水就要見底了!阿風哥,你倒是表個態啊!”他身后的幾個年輕人跟著起哄,手里的木矛在地上戳出一個個小坑。

阿風站在曬谷場中央,背對著山澗的方向。風把他的獸皮披風吹得獵獵作響,也把族人的爭吵聲灌進耳朵里——左邊是激進派的咆哮,右邊是父親低沉的勸說,像兩把鈍刀,在他心里反復拉鋸。

“阿木,你忘了長老說的?兩族動了手,最先遭殃的是老人孩子。”阿風的父親拄著犁杖,額角的汗珠順著皺紋往下淌,“黑石那邊不是鐵板一塊,老祭司昨天還托人帶話,說想再談談。”

“談?談個屁!”阿木啐了一口,指著自己胳膊上的繃帶,“這就是談出來的結果?我看他就是緩兵之計,等他們的牲畜喝夠了水,就該來搶咱們的糧了!”

人群又騷動起來。幾個家里有孩子渴得哭嚎的婦人也跟著附和:“阿風首領,不能再等了!就算拼了命,也得給孩子搶點水回來啊!”

阿風的拳頭攥得死緊,指甲嵌進掌心。他知道族人的苦——昨天夜里,他去查看儲存糧食的地窖,發現最后一點清水都見底了,墻角堆著的草藥因為缺水,大半都干成了枯草。有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因為母親沒奶水,哭得嗓子都啞了,那哭聲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

可他更忘不了百年前的誓言,忘不了石碑上“共飲共牧”的刻字。如果真的動了手,風部落和石部落怕是要結下世仇,以后不管旱不旱,這片土地上都難得安寧了。

“都靜一靜!”阿風猛地喊了一聲,聲音帶著壓抑的沙啞,“今天誰也不準去山澗!再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想出辦法!”

“三天?三天人都渴死了!”阿木紅著眼沖上來,差點撞到阿風身上,“你是不是怕了黑石?還是被那個外鄉女人灌了什么迷魂湯?”

“阿木!”阿風的父親怒喝一聲,上前一步擋在阿風身前,“怎么跟首領說話的?”

阿木梗著脖子不吭聲,但眼里的不服氣明明白白。曬谷場的氣氛僵得像塊凍住的冰,沒人再說話,但每個人的眼神都像鉤子,鉤得阿風心口發疼。他知道,信任這東西就像井里的水,一旦見底,就很難再蓄滿了。

最后,還是長老拄著拐杖走過來,敲了敲阿木的腿:“就聽阿風的,再等三天。真到了那一步,不用他喊,我這把老骨頭第一個沖上去。”

人群漸漸散去,曬谷場只剩下阿風父子和長老。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空蕩蕩的谷倉墻壁上,像三個沉默的嘆號。

“阿風,”父親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老繭磨得他生疼,“爹知道你難,但記住,當首領的,不能只看眼前的坎,得看長遠的路。”

阿風點了點頭,卻沒說話。他轉身往山澗的方向走,腳步沉得像灌了鉛。

蘇瑤是在山澗附近的老槐樹下找到阿風的。

他背靠著樹干坐著,披風鋪在地上,上面放著個空陶罐。月亮已經升起來了,清輝灑在他臉上,能看到他緊蹙的眉頭和眼底的紅血絲。山澗那邊靜悄悄的,石墻的影子在月光下像條蟄伏的蛇,偶爾傳來幾聲石部落守衛的咳嗽聲,更顯得夜的沉寂。

“睡不著?”蘇瑤在他身邊坐下,把懷里揣著的半塊干餅遞過去。這是她今天省下來的口糧,硬得像塊石頭,只能慢慢嚼。

阿風接過干餅,卻沒吃,只是捏在手里轉來轉去。“你說,我是不是太軟弱了?”他突然問,聲音低得像怕被風吹走,“他們都等著我拿主意,可我……我拿不定。”

蘇瑤看著他疲憊的側臉,突然想起剛認識他的時候。那時候他帶著族人去山林里狩獵,面對兇猛的野豬都面不改色,一箭就能射中要害。可現在,面對同族的期盼和石部落的強硬,這個勇敢的首領卻像個迷路的孩子。

“不是軟弱,是在乎。”蘇瑤輕聲說,“你在乎族人的命,也在乎兩族的情分,所以才難選。要是真像阿木說的那樣,只顧著打打殺殺,反倒簡單了。”

阿風苦笑了一下,把干餅掰成兩半,遞回一半給她:“你總能把道理說得這么明白。可道理填不飽肚子,也解不了渴啊。”

“那我們就想個能解渴的辦法。”蘇瑤從口袋里掏出塊木炭,又撿了片還算平整的樹皮,“你跟我說說,風部落和石部落的水源、草場具體都在什么地方?”

阿風愣了一下:“說這些做什么?”

“畫圖。”蘇瑤在樹皮上畫了個簡單的圓圈,“把山澗的走向畫出來,把兩族的田地、牧場標上,說不定能看出點什么。”

阿風雖然不解,但還是湊了過來,指著樹皮說:“山澗是從西邊的雪山流下來的,先經過石部落的領地,再流到我們這邊。他們的牧場在山澗上游,我們的田地在下游……”

蘇瑤拿著木炭,按照他的描述一點點畫著。她先畫了條蜿蜒的線代表山澗,然后在左邊標上“石部落牧場”,右邊標上“風部落農田”,又在旁邊注明“石部落:以畜牧為主,需大量飲水”“風部落:以耕種為主,需灌溉用水”。

月光透過槐樹葉的縫隙落在樹皮上,把那些簡單的符號照得清晰。阿風看著樹皮上的圖,突然“咦”了一聲:“這么一看,山澗的水流確實對石部落更有利——他們在上游,我們在下游,他們要是把水截住,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止這樣。”蘇瑤指著圖上的位置,“你看,石部落的牧場離山澗近,但離草場遠;你們的農田離山澗遠,卻離草場近。如果……”她頓了頓,在兩族領地之間畫了條虛線,“如果能讓石部落用上游的部分水源換你們下游的部分草場,是不是兩邊都能方便點?”

阿風的眼睛亮了。他活了二十多年,天天在這片土地上打轉,卻從沒這樣清晰地看過兩族的布局。就像蘇瑤說的,石部落的牲畜要喝水,得從牧場跑到山澗,來回要走很遠的路;風部落的農田要灌溉,得從山澗引水,渠道修得再長,水也會漏掉大半。如果能交換一部分土地的使用權,確實能省不少事。

“可黑石能同意嗎?”阿風很快又皺起眉,“他現在一門心思要咱們讓出整塊草場,怕是不會接受這種‘交換’。”

“那就要看‘交換’之外,還有沒有別的籌碼了。”蘇瑤指著樹皮上山澗中段的位置,那里標著“石碑”,“昨天我們看到石碑上的符號,能引導水流。如果我們能修好石碑,讓山澗的水流更穩定,不管是他們的牲畜還是我們的農田,都能得到更均衡的水——這比搶來搶去有用多了,不是嗎?”

阿風看著樹皮上的圖,又抬頭望向山澗的方向。月光下,石墻的輪廓依然冰冷,但他心里的焦躁卻莫名減輕了些。就像蘇瑤說的,他以前只想著“能不能搶”“要不要讓”,卻從沒靜下心來看清楚,兩族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又能互相給予什么。

“你是說,看清局勢,比光憑意氣重要?”阿風若有所思地問。

“嗯。”蘇瑤點頭,“就像打獵,你得先看清獵物的蹤跡、風向、地形,才能一箭射中,總不能閉著眼睛亂射吧?”

阿風笑了,這是他這幾天來第一次笑。他拿起樹皮,借著月光又看了一遍,突然覺得心里敞亮了不少。“明天我再去跟黑石談談,”他說,語氣比白天堅定了許多,“不跟他爭對錯,就跟他算算賬——算清楚誰也離不開誰,算清楚打仗不如合作劃算。”

蘇瑤也笑了,把剩下的半塊干餅遞給他:“先填飽肚子,才有力氣跟他算賬。”

阿風接過干餅,用力咬了一大口。餅很干,噎得他直咳嗽,但他卻覺得格外有滋味。月光下,樹皮上的簡易地圖像盞小小的燈,照亮了他心里原本迷茫的角落。

他突然明白,當首領的,光有勇氣不夠,還得有看清楚局勢的眼睛,和找到解決辦法的智慧。而這片土地上的紛爭,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用拳頭解決——就像山澗的水,堵是堵不住的,疏導才能流得長遠。

夜風吹過槐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回應他心里的念頭。山澗那邊傳來石部落換崗的腳步聲,阿風握緊了手里的樹皮,站起身說:“回去吧,明天還有硬仗要打。”

蘇瑤跟著他往部落走,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在一起,不再是白天的沉默嘆號,而是兩條慢慢向前的路。阿風知道,接下來的三天不會容易,但他心里已經有了方向——不是妥協,也不是硬拼,而是像蘇瑤畫的圖一樣,在兩族之間找到一條能共贏的路。

至于這條路能不能走通,他不知道。但至少,他得先試著走出去。

主站蜘蛛池模板: 安阳县| 沐川县| 黔南| 松原市| 砚山县| 天门市| 尖扎县| 申扎县| 广南县| 曲阜市| 衡阳市| 郓城县| 资溪县| 盘山县| 准格尔旗| 西丰县| 彰武县| 板桥市| 宜章县| 灵寿县| 佛山市| 墨江| 乐平市| 周至县| 南阳市| 棋牌| 荔波县| 萝北县| 玉溪市| 抚州市| 明水县| 高要市| 镇康县| 孟村| 麻城市| 宽甸| 武穴市| 寻甸| 乌拉特后旗| 兴宁市| 托克逊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