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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石部落的鐵律

晨霧還沒散時,阿風已經用草繩把褲腳扎緊。蘇瑤往臉上抹了把濕泥,把額前的碎發塞進麻布頭巾里——這是他們能想到的最好偽裝,混在灰褐色的山巖背景里,不容易被石部落的哨兵發現。

“跟著我走,踩我踩過的地方。”阿風壓低聲音,指尖在唇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他對石部落邊緣的地形熟得很,小時候常跟著父親來這邊交換獸皮,哪塊石頭松動,哪叢灌木下有陷阱,閉著眼睛都能說出來。

蘇瑤點點頭,貓著腰跟在他身后。露水打濕了草鞋,冰涼的濕氣順著腳底往上竄,但她沒心思在意——昨晚阿風說要去石部落邊緣偵查時,她心里就像揣了只兔子,既緊張又期待。只有摸清對方的底細,才能找到真正的突破口。

兩人鉆進一片低矮的灌木叢,枝葉在頭頂沙沙作響。透過縫隙往前看,石部落的營地漸漸清晰起來:幾十頂獸皮帳篷沿著山澗邊緣排開,帳篷前豎著根根木桿,上面掛著風干的獸骨,在霧中像串沉默的風鈴。最顯眼的是營地中央的蓄水池,用黏土和石塊砌成,約莫有半人高,只是池壁上隱約能看到幾處深色的水痕,像是滲漏的痕跡。

“那是去年冬天新修的,”阿風湊到蘇瑤耳邊低語,“以前他們直接喝山澗的水,黑石當了首領,說要‘囤積水源以防不測’,就逼著族人花了一個月修了這池子。”

話音剛落,就見兩個背著石矛的哨兵從蓄水池邊走過,嘴里低聲說著什么。蘇瑤屏住呼吸,努力分辨他們的話——部落通用的語言她已經能聽懂大半,只是石部落的口音比風部落更硬些。

“……昨天又少了半罐水,首領說是風部落的人夜里偷的。”

“真的假的?他們敢摸到這兒來?”

“誰說不是呢!首領說了,風部落的人偷了山神的眷顧,不然為什么咱們的牲畜死了那么多,他們的田還能勉強撐著?”

蘇瑤心里咯噔一下。黑石竟用這種說法煽動敵意?她下意識看向風部落的方向,其實那邊的日子同樣艱難,只是耕種比畜牧更能扛住短期干旱,才顯得“好”了些。

阿風的臉色也沉了沉,指節捏得發白。他知道黑石在撒謊,卻沒想到他會用“山神眷顧”這種說法——在部落里,神明的意志比什么都有說服力,一旦坐實了“風部落被山神拋棄”的印象,兩族的矛盾只會更難化解。

兩人正看得入神,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阿風趕緊拉著蘇瑤往灌木叢深處縮了縮,只見三個石部落的族人押著個年輕女人走了過來,女人的手被藤條捆著,臉上還有清晰的巴掌印,嘴角掛著血絲。

“首領說了,私藏水給風部落的人,就是背叛全族!”押解的人大聲呵斥,聲音在晨霧中格外刺耳,“拖去曬刑柱上,讓她好好想想,誰才是真正養她的!”

女人沒哭,也沒求饒,只是死死咬著嘴唇,路過蓄水池時,突然用力掙了一下,朝著風部落的方向喊了句什么。蘇瑤沒聽清,但看她的口型,像是在說“對不起”。

“曬刑柱?”蘇瑤低聲問阿風,心跟著揪緊了。

阿風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就是把人綁在柱子上暴曬,以前是用來懲罰偷東西的外族,現在……”他沒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黑石在用最嚴苛的刑罰立威,連本族的人都不放過。

那女人被拖走后,營地中央升起了炊煙。黑石從最大的那頂帳篷里走出來,赤裸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刻滿了部落圖騰,手里握著那根鑲嵌黑曜石的長矛。他站在蓄水池邊,目光掃過列隊的族人,聲音洪亮得像打雷:

“都給我記好了!水源就是命!誰敢私通風部落,誰敢浪費一滴水,就別怪我黑石心狠!”他舉起長矛指向風部落的方向,“等過了這陣旱,我就帶著你們把風部落的草場搶過來,讓他們也嘗嘗渴死的滋味!”

年輕的族人立刻跟著吶喊,石矛敲擊著地面,發出整齊的咚咚聲,震得蘇瑤腳下的泥土都在發顫。但蘇瑤注意到,人群后排的幾個老人卻沒吭聲,只是低著頭,臉上帶著憂慮。有個老婆婆悄悄往風部落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藏著說不清的復雜情緒。

“看到沒?”阿風碰了碰蘇瑤的胳膊,“不是所有人都跟黑石一條心。”

蘇瑤點點頭,目光重新落回蓄水池。剛才沒看清,現在借著晨光才發現,池壁的裂縫比想象中更嚴重——靠近底部的地方,有好幾處濕痕正慢慢往下滲,在池邊積成小小的水洼,很快又被曬干,只留下淡淡的白痕。

“他們的蓄水池在漏水。”蘇瑤低聲說,心里突然亮了一下,“而且漏得不少,不然不會特意派哨兵守著。”

阿風也湊過去看,果然發現了那些細微的裂縫:“石部落的人擅長打獵,卻不怎么會修東西。以前蓋房子、修水渠,都要請風部落的匠人幫忙,黑石當了首領,說‘石部落不需要外人幫忙’,就把匠人都趕回去了。”

蘇瑤的眼睛更亮了。她又看向營地四周,地面光禿禿的,除了帳篷和木桿,連個像樣的排水溝都沒有。昨夜下過一陣小雨,雖然不大,但營地低洼處積了不少水,卻沒人想著把水引到蓄水池里——他們根本不懂雨水收集。

“阿風,你看,”蘇瑤指著那些積水,“他們有蓄水池,卻不知道利用雨水。如果能幫他們修好裂縫,再教他們收集雨水……”

阿風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說,用這個當籌碼?”

“不止是籌碼。”蘇瑤看著那些在烈日下漸漸蒸發的雨水,“這是實實在在能幫他們解渴的辦法。黑石再強硬,也不能看著水源白白浪費。”

就在這時,一個背著柴捆的老漢從帳篷后走出來,路過蓄水池時,悄悄從懷里掏出塊破布,想堵住其中一道裂縫。剛蹲下身,就被哨兵喝止了:“老東西,干什么呢!首領說了,誰也不準碰蓄水池,小心把你也綁去曬刑柱!”

老漢嚇得趕緊把破布藏起來,低著頭匆匆走了,路過人群后排時,偷偷朝風部落的方向嘆了口氣。

蘇瑤和阿風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希望。黑石的鐵律或許能管住族人的嘴,卻管不住他們對水的渴望,更管不住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互助記憶。

“該走了,再待下去會被發現。”阿風拉了拉蘇瑤的胳膊。太陽漸漸升高,霧氣散了,哨兵的視線變得清晰起來。

兩人順著原路往回退,腳步比來時更輕。路過那片灌木叢時,蘇瑤特意多看了一眼——那里的泥土相對濕潤,如果挖條淺溝,就能把雨水引向石部落的蓄水池。她在心里默默記下地形,甚至開始盤算該用什么材料修補裂縫:黏土混合干草能防滲,棕櫚葉編成的墊子能過濾雨水……這些都是她在現代社會學過的簡易水利知識,沒想到會在這里派上用場。

回到風部落時,日頭已經升到了頭頂。阿木帶著幾個年輕人正在曬谷場磨石斧,看到他們回來,立刻迎上來:“怎么樣?是不是該動手了?我看石部落的哨兵換崗時有空檔……”

“不動手。”阿風打斷他,語氣異常堅定,“我們要幫石部落修蓄水池。”

這話一出,曬谷場瞬間安靜了。阿木手里的磨石“啪”地掉在地上:“阿風哥,你瘋了?他們搶我們的水,我們還要幫他們修池子?”

“不修,他們就只能變本加厲地搶山澗的水。”蘇瑤走上前,把剛才看到的情形說了一遍,“他們的蓄水池在漏水,又不會收集雨水,與其讓水白白浪費,不如幫他們修好——條件是,他們必須開放山澗,讓兩族公平用水。”

阿風的父親皺著眉:“黑石能同意?他現在對我們恨得咬牙切齒……”

“他恨的是缺水,不是我們。”阿風接過話頭,目光掃過在場的族人,“昨天蘇瑤教我畫了張圖,我才看明白,風部落和石部落就像山澗的上下游,堵死了誰,另一邊也活不長久。與其互相耗著,不如想辦法一起把水留住。”

他頓了頓,聲音提高了些:“我下午再去見黑石,不是求他,是跟他談交易——我們幫他們修蓄水池、教他們收集雨水,他們開放山澗,并且,兩族重新商量草場和水源的分配。”

曬谷場里沒人說話,但這次,族人的眼神里少了些憤怒,多了些思索。阿木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撿起地上的磨石,默默擦起了石斧。

蘇瑤知道,這條路依然難走。黑石的鐵律像道無形的墻,擋在兩族之間,而打破這道墻,光靠道理和辦法還不夠,還需要勇氣和時機。但她看著阿風堅定的側臉,看著遠處山澗的方向,突然覺得,那道墻或許不像看起來那么堅固——至少,墻腳下已經有了裂縫,就像石部落那個漏水的蓄水池,只要找到合適的工具,就能一點點把它鑿開。

午后的陽光越來越烈,曬得地面發燙。蘇瑤坐在帳篷里,用木炭在樹皮上畫蓄水池的修補圖,阿風則在旁邊打磨一根削尖的木桿——不是武器,是用來測量水位的標尺。兩人偶爾抬頭對視一眼,不用說話也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山澗的水還在靜靜流淌,只是被人為地分成了兩半。但水終究是要流動的,就像兩族之間的聯系,或許會被暫時阻斷,卻絕不會永遠斷裂。蘇瑤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些被黑石的鐵律凍結的善意,就會像雨后的春芽,從裂縫里悄悄鉆出來,重新連接起這片土地上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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