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最后的慶典
- 緣啟:見心之所
- 現實就是模擬器
- 2227字
- 2025-08-03 13:04:49
慶典那天,是個難得的秋日晴天。
天空被洗得湛藍,陽光透過大學畫室那巨大的、朝北的窗戶,灑下一地溫暖而柔和的光。空氣中沒有玫瑰和香檳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松節油、顏料和舊畫紙混合在一起的、令人安心的氣息。
這里沒有華麗的拱門和紅毯。畫室的墻上,掛著的不是婚紗照,而是一幅幅由安然親手畫的、關于他們七年過往的插畫。從第一次在圖書館相遇的怦然心動,到畢業時在雨中狼狽地搬家,再到陸子昂在籃球場上投出三分球后,回頭對她露出的那個得意洋洋的笑臉……每一幅畫,都是一個溫暖的故事。
畫室的中央,沒有擺放長長的餐桌,只有一圈圈隨意放置的蒲團和懶人沙發。最前方,立著一塊巨大的畫板,上面蒙著白布,像一個等待被揭曉的秘密。
客人們陸陸續續地來了。他們大多是年輕人,是安然和陸子昂的同學和朋友。他們遵循著請柬上的約定,沒有帶來任何紅包賀禮,每個人的手里,都捧著一件小小的、充滿了故事的物品。
夏曉橘和關軒奕作為“工作人員”,在門口引導著來賓。夏曉橘的眼眶一直是紅的,她努力地微笑著,但每當看到一件新的“禮物”時,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那是一只被磨平了棱角的舊籃球,是陸子昂的大學籃球隊隊長帶來的;那是一張早已褪色的演唱會門票,是他們寢室的“老三”珍藏了五年的;那是一本被翻得卷了邊的《百年孤獨》,是他們文學社的社長帶來的,書的扉頁上,還留著陸子昂當年寫下的青澀讀后感。
這里沒有婚禮進行曲,只有音響里低低地、循環播放著他們最愛的那幾首老歌。
下午三點整,慶典的主角,到了。
當陸子昂和安然手牽手走進畫室時,所有喧鬧都瞬間靜止了。
陸子昂穿著一身合體的、由安然親手為他挑選的白色西裝。病痛的折磨讓他消瘦了許多,臉色也有些蒼白,但他努力地挺直了背脊,臉上掛著他標志性的、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他看起來,不像一個病人,他就是今天全世界最帥的新郎。
安然則穿著一條簡單的、和他西裝顏色相配的白色連衣裙。她沒有戴頭紗,也沒有化濃妝,只是將長發編成了一條溫婉的辮子,垂在胸前。她的手,緊緊地、緊緊地握著陸子昂的手,臉上帶著一種超乎尋常的、寧靜而溫柔的微笑。
她是他身邊最美的、也是最勇敢的新娘。
慶典沒有司儀。關軒奕只是走上前,用最簡潔的語言,宣布了這場特殊慶典的開始。
第一個走上前的,是那位籃球隊長。他將那只舊籃球,輕輕地放在了中央的禮物臺上。
“子昂,還記得嗎?大四那年,我們跟經管系打決賽,最后三秒,你就是用這個球,投進了一個超遠三分,絕殺了他們。”他看著陸子昂,眼眶通紅,“那時候你跟我說,你這輩子最帥的時刻,就是現在了。我今天想告訴你,兄弟,你現在穿著西裝的樣子,比那時候,帥一萬倍。”
陸子昂笑著,對他比了一個大拇指,眼角卻有晶瑩的東西在閃爍。
接著,一個又一個的朋友走上前。
他們分享著那些或爆笑、或溫馨、或愚蠢的過往。有人講起陸子昂為了追安然,如何在女生宿舍樓下彈吉他,結果彈斷了弦的糗事;有人拿出當年他們一起窮游時,在青年旅舍里煮泡面的照片;還有人,播放了一段陸子昂喝醉后,抱著電線桿,大聲對全世界宣布“我愛安然”的視頻錄音……
整個畫室里,充滿了笑聲,也充滿了淚水。那不是悲傷的淚,而是被最真摯的情感所觸動后,無法抑制的感動。
陸子昂和安然,就那樣手牽著手,坐-在最前面,認真地聽著每一個故事。他們時而大笑,時而落淚,仿佛在重新經歷一遍自己那短暫卻豐盛的人生。
關軒奕站在人群的最后面,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看著陸子昂臉上那努力綻放的笑容,看著安然那溫柔而堅定的眼神,看著那些充滿了回憶的“禮物”。他感覺自己像一個闖入了別人溫暖家園的、寒冷的陌生人。
他生命里那場倉促的、充滿了消毒水味道的告別,與眼前這場用愛和回憶精心布置的慶典,形成了無比殘忍的對比。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當年所謂的“冷靜”和“堅強”,其實是一種多么巨大的、無法彌補的遺憾。他甚至……沒有給過她一場像樣的告別。
就在這時,所有的分享都結束了。
安然牽著陸子昂的手,緩緩地走到了那塊被白布蒙著的畫板前。
“今天,是我和子昂,在一起的第兩千五百五十五天。”安然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我沒有什么貴重的禮物送給他。我只想把我們這七年的故事,畫成一幅畫,送給他,也送給我們自己。”
她伸出手,輕輕地,揭開了那塊白布。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不是一幅畫。
那是一面巨大的照片墻。上面貼滿了上百張照片,從他們青澀的大學時代,到步入社會后的相互扶持,再到陸子昂生病后,他們在病房里做鬼臉的自拍……每一張照片,都是一個幸福的瞬間。
而在照片墻的最中央,安然用漂亮的字體,寫下了一行字。
“陸子昂先生,謝謝你,像一道光,照亮了我整個宇宙。”
陸子昂再也控制不住,他轉過身,將安然緊緊地、緊緊地擁入懷中,淚如雨下。
“傻瓜……”他哽咽著,在她耳邊說,“該說謝謝的人,是我。謝謝你……給了我一個,這么完美的結局。”
安然抱著他,閉上眼睛,臉上帶著淚,也帶著笑。
“這不是結局,”她輕聲說,“這是我們故事里,最美的一章。”
畫室里,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為他們送上了最長久、最熱烈的掌聲。那掌聲里,有祝福,有不舍,更有對這份超越了生死的愛情,最崇高的敬意。
關軒奕站在角落里,也跟著眾人一起鼓掌。他的臉上,不知何時,也已是淚流滿面。
他看著那對在陽光下緊緊相擁的戀人,看著那面貼滿了幸福過往的照片墻,看著周圍那些哭著、笑著的臉龐。
他終于明白,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他也終于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去做什么了。
那件被他塵封了十年的、破碎的“青瓷”,在這一刻,終于等到了它遲來的“金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