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義目光深沉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轉(zhuǎn)向被告席的劉毅，聲音恢復了慣有的威嚴。

“辯護人，對原告代理人即將提交的證據(jù)，是否有異議？”

劉毅立刻站起，扶了扶眼鏡，臉上恢復了那種職業(yè)性的傲慢。

“審判長，我當然有異議！我再次重申，我方嚴重質(zhì)疑原告方所有證據(jù)的來源合法性！在合法性得到確認前，我不認為這份來路不明的證據(jù)適合當庭播放。”

他言辭犀利，意圖將庭審拉回到程序合法性的泥潭里。

“反對有效。”張義法官淡淡地說道。

劉毅一愣，這是好事啊，連審判長都幫我，可下一秒就打臉。

張義看著他，補充道：“庭前會議已經(jīng)就此問題進行過討論。控方提交的所有證據(jù)，均已由檢察機關與公安機關核實。辯護人如有異議，可在質(zhì)證環(huán)節(jié)提出具體理由，而不是在此進行空泛的指控。現(xiàn)在，駁回你的反對。”

說完，他不再看劉毅那張錯愕的臉，轉(zhuǎn)向張偉：“原告代理人，請出示你的證據(jù)。”

“多謝審判長。”

張偉微微頷首，對身旁的蘇青禾遞了個眼色。

蘇青禾立刻會意，站起身，從檔案袋取出一枚黑色的U盤，遞交給了書記員。

書記員小跑的提給張義，他確認后，點頭示意。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全網(wǎng)六千多萬觀眾的視線，都死死地盯住了法庭中央那塊巨大的顯示屏。

被告席上，劉毅重新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嘴角又掛上了那副標志性的輕蔑笑容。他低聲對身旁的楊信說道：“楊先生放心，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的東西，想靠這個定罪，癡人說夢。”

楊信聞言，臉上那絲因徐陽崩潰而帶來的不安褪去不少，重新恢復了倨傲。

他倒要看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律師，能玩出什么花樣。

屏幕，亮了。

畫面鏡頭像是固定在某個角落，俯瞰著一個裝修得金碧輝煌的包廂。昏暗的燈光下，幾個衣著暴露的年輕女人正依偎在一個中年男人的身邊，給他喂著水果和酒。

那個男人，腦滿腸肥，面色紅潤，正是晉陽教育口的二把手，賀東來！

此刻的他，哪里有半點為人師表、領導干部的模樣，分明就是一個沉溺于酒色財氣的色中餓鬼。

被告席上，賀東來看到屏幕上出現(xiàn)自己臉的那一刻，瞳孔猛地一縮，臉上的血色“唰”一下就退了下去。

這……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他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畫面中，包廂的門被推開，一個人影點頭哈腰地走了進來，正是楊信。

他手里提著一個黑色的密碼箱，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

“賀局，您交代的事，都辦妥了。”楊信走到跟前，將箱子放在茶幾上，當著所有人的面，咔噠一聲打開。

滿滿一箱子，全是紅色的鈔票。

視頻的收音效果極好，連楊信吞咽口水的聲音都清晰可辨。

賀東來揮了揮手，讓身邊的女人暫時退開。他拿起一沓錢，在手里掂了掂，滿意地笑道：“老楊啊，還是你懂事。放心，有我在，你那個啟航未來穩(wěn)得很！”

“至于前段時間那個小意外……”賀東來把錢丟回箱子，滿不在乎地說道。

“我已經(jīng)跟打過招呼了，一個不聽話的野小子，死了就死了，掀不起什么風浪。”

楊信的臉上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多謝賀局！多謝賀局！以后，還請您多多關照！”

視頻到此，戛然而生。

整個審判庭，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說，之前的起訴書只是揭開了罪惡的一角，那么這段視頻，就是將整個骯臟、腐臭的內(nèi)幕，血淋淋地撕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不……不是我！這不是我！”

一聲凄厲的尖叫打破了沉寂。

隔離被告席上，賀東來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骨頭，雙腿一軟，竟直接從椅子上滑到了地上。他手腳并用地想爬起來，嘴里語無倫次地嘶吼著：“是偽造的！是AI換臉！這是陷害！是赤裸裸的陷害！”

兩名法警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將他從地上強行架了起來。

劉毅，臉上的表情像是被冰凍的油彩，凝固在了一個極為古怪的角度。他做夢也想不到，對方手里竟然有這種級別的鐵證！

“審判長！”

一個冰冷而清亮的聲音響起。

公訴人姜若楠緩緩站起身，她短發(fā)利落，眼神如刀，渾身散發(fā)著一股令人膽寒的銳氣。

“我請求，當庭對被告人賀東來進行公訴質(zhì)詢！”

“準許。”

“賀東來，視頻里的男人，是不是你？”姜若楠手持卷宗，聲音清晰而又冰冷。

“不是！我說了不是！”賀東來還在做最后的掙扎。

“好。”姜若楠點點頭，翻開卷宗，“根據(jù)我院技術部門的鑒定，該視頻未經(jīng)任何剪輯或技術修改，畫面、聲音均為原始素材。同時，我們已經(jīng)鎖定了視頻中另外兩名女性的身份，并于今天早上對她們進行了傳喚，她們已經(jīng)對當晚發(fā)生的一切，供認不諱。”

當聽到另外兩名女性已認罪，賀東來渾身一顫。

而姜若楠的質(zhì)問一聲緊過一聲。

“你收受楊信賄賂，為其非法開辦的‘啟航未來’提供辦學資質(zhì)，是與不是？”

“你利用職權(quán)，多次干預司法，將多起由該中心引發(fā)的傷害案件，定性為‘意外’，是與不是？”

“你口中的打過招呼，究竟是指處理掉那些受害的孩子，還是處理掉他們的報警記錄？”

姜若楠的問題一個接一個，邏輯清晰，層層遞進，不給對方任何喘息的機會。

賀東來的辯護律師急得滿頭大汗，連聲喊著：“反對！公訴人的問題帶有強烈的誘導性！我的當事人情緒激動，他的回答不能作為……”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徹底崩潰的賀東來一把推開。

“我說！我全說！”

賀東來突然嚎啕大哭起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在全國幾千萬人的注視下，哭得像個孩子，鼻涕眼淚流了一臉。

“錢我都收了！資質(zhì)是我給辦的！那些報警記錄也是我讓壓下去的！都是楊信！都是他害我的！！”

他猛地轉(zhuǎn)頭，用一種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瞪著楊信。

“法官大人！我認罪！我全部都認！我愿意揭發(fā)！我愿意檢舉楊信所有的罪行！求求你們，給我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求求你們了！”

他掙扎著想跪下，被身后的法警死死架住。

這驚天逆轉(zhuǎn)的一幕，讓所有人都看呆了。

直播間里，彈幕已經(jīng)瘋了。

【我草！當庭崩潰！當庭認罪！這比電視劇還刺激啊！】

【哈哈哈哈，剛才還牛逼轟轟的，現(xiàn)在哭得像個三百斤的孩子。】

【這就是所謂的保護傘？就這？一碰就碎啊！】

【張律師牛逼（破音）！精準打擊！一刀就把這保護傘給捅穿了！】

【姜檢也好帥！這質(zhì)詢，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愛了愛了！】

誰也沒想到，這個看似堅固的犯罪同盟，在張偉的第一組證據(jù)面前，就如此戲劇性地土崩瓦解了。

審判長張義重重敲響法錘：“被告人賀東來，你當庭的供述，本法庭已經(jīng)記錄在案。關于你檢舉揭發(fā)的情節(jié)，是否構(gòu)成重大立功表現(xiàn)，將由合議庭評議后，另案處理。帶他下去！”

賀東來被法警拖了下去，嘴里還在不斷地哭喊著“我有罪”、“我要立功”。

……

與此同時，華誠律師事務所，辦公室。

薛耀庭正死死地盯著直播畫面，當賀東來崩潰招供的那一刻，他激動地一拍大腿，猛地從老板椅上站了起來。

“漂亮！太他媽漂亮了！”

他背著手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臉上滿是興奮和贊嘆。

一旁的助理看得目瞪口呆，他從未見過一向沉穩(wěn)的薛主任如此失態(tài)。

“小王，你看到了嗎？”

薛耀庭指著屏幕上的張偉，語氣激動地分析道：

“他根本沒把劉毅放在眼里！開局直接放棄陳詞，就是為了讓對手輕敵！然后等對方把戲唱足了，他反手就甩出王炸！”

“他不先打主犯楊信，而是先拿保護傘開刀！這叫什么？這叫‘先斬裙邊，再斷其臂’！這叫釜底抽薪！保護傘一倒，楊信就成了沒牙的老虎，任人宰割！”

薛耀庭越說越興奮，眼中異彩連連。

“這個張偉，根本不是律師，他是個天生的戰(zhàn)術大師！他的戰(zhàn)場，從不局限在法庭之內(nèi)！”

……

法庭內(nèi)。

短暫的騷動過后，重新恢復了肅靜。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被告席上那個瑟瑟發(fā)抖的身影——楊信。

他的律師劉毅，此刻臉色鐵青，不停地用手帕擦著額頭的汗，再也不見開庭前的半分傲慢。

張偉緩緩站起身，轉(zhuǎn)向?qū)徟虚L，拿起話筒，聲音清晰地響徹整個法庭。

“審判長，金錢的罪證，已經(jīng)清楚。”

“現(xiàn)在，就讓我們看看……”

“被這些骯臟的金錢所掩蓋的，究竟是何等血腥的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