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偉沒有給他們?nèi)魏未⒅畽C，他轉向審判長，聲音平穩(wěn)。

“審判長，我請求當庭展示第二組證據(jù)。”

張義法官敲響法槌緩緩點頭：“準許。”

蘇青禾站起身，手有些微顫，但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壓抑的憤怒。

她深吸一口氣，從卷宗袋里拿出了那個她看過之后，直接嘔吐的視頻。交給了神色凝重的書記員。

全場，包括網(wǎng)絡直播間里超過七千萬的觀眾，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視線死死鎖住那塊即將亮起的大屏幕。

這一次，又會是什么？

屏幕亮起。

不是冰冷的賬目，也不是昏暗的包廂，像是在一間光線昏暗的房間里。

一個瘦弱的人，被兩名穿著黑色制服的壯漢教官拖進了房間，那房間空蕩蕩的，只有四面貼著軟包的墻壁。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求你們，放我出去……”

哭喊聲、求饒聲，通過音響，清晰地傳遍了法庭的每一個角落。

然而，換來的卻是兩名教官猙獰的獰笑和更加粗暴的拳腳。

畫面沒有直接展示血腥的場面，但那沉悶的擊打聲，骨頭與肉體碰撞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聲響，以及少年從凄厲的慘叫，到微弱的呻吟，再到最后……徹底沒了聲息。

這一切，都通過聲音，構建出了一個比直接目睹更加恐怖、更加殘忍的人間地獄。

視頻并沒有播放完，在人徹底失去聲息的那一刻，屏幕，黑了。

視乎是書記員關閉了視頻。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從旁聽席上傳來。

那是李浩的母親，她雙眼圓瞪，死死地盯著那塊已經(jīng)變黑的屏幕，仿佛要將它看穿。她想沖過去，卻渾身無力，身體一軟，直接昏厥了過去。

旁邊的李浩父親，一個黝黑的漢子，此刻也像被抽走了全部的精氣神，他沒有哭喊，只是一把抱住昏厥過去的妻子，但肩膀劇烈地聳動著。

“快！醫(yī)護人員！”

法警和早就等候在旁的醫(yī)護人員立刻沖了過去，將雙雙崩潰的夫婦抬離了法庭。

這一幕，通過直播鏡頭，刺痛了每一個觀眾的心。

直播平臺的技術員反應極快，立刻在畫面上打上了馬賽克。

但已經(jīng)晚了。

直播間的彈幕，在詭異地停滯了一秒后，徹底瘋了。

【人神共憤！！！！】

【人神共憤！！！！！！】

【人神共憤！！！！！！！！】

一瞬間，血紅色的四個大字徹底覆蓋了整個屏幕，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內(nèi)容。

法庭內(nèi)。

被告席上，那兩名動手的教官，包括總教官馬強在內(nèi)，早已面如死灰。

而楊信，他臉上那副偽善儒雅的面具，在視頻播放的那一刻，終于徹底碎裂！

他的瞳孔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放大，嘴唇哆嗦著，再也無法維持鎮(zhèn)定，他怎么也想不通，那個房間里，怎么會有攝像頭！

他猛地扭頭，看向身旁的劉毅，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瘋狂地、無聲地搖著頭，嘴型在說：“不……不是我……我不知道……”

劉毅的職業(yè)素養(yǎng)在這一刻發(fā)揮了作用。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猛地站了起來。

“審判長！我請求發(fā)言！”

他的聲音依舊洪亮，只是帶著一絲不易察機地顫抖。

“準許。”

“審判長，各位陪審員，”劉毅扶了扶眼鏡，試圖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從那段視頻的沖擊中拉回來。

“剛才的視頻，內(nèi)容確實令人痛心。我的當事人，楊信先生，作為啟航未來的創(chuàng)辦者和校長，對于教官在管教過程中出現(xiàn)的過激行為，他確實負有不可推卸的失察之責！”

他避重就輕，上來就先認下一個失察之責的小錯。

“但是！”他話鋒一轉，指向了旁邊抖如篩糠的馬強等人。

“具體的施暴行為，是由馬強等幾位教官直接執(zhí)行的！楊信當時并不在場，也對此事毫不知情！他是事后才知道的！我們不能因為下屬的個人極端行為，就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一個致力于教育事業(yè)的他身上！這不公平！”

好一招金蟬脫殼！

好一個毫不知情！

他試圖將楊信從主謀的位置上摘出去，把馬強等人推出去當替罪羊！

只要能保住楊信，哪怕馬強他們被判個十年八年，以楊家的能量，以后有的是辦法撈人。

蘇青禾氣得渾身發(fā)抖，這種顛倒黑白的無恥言論，徹底刷新了她的三觀。

姜若楠也是鳳目含煞，正要起身反駁。

張偉卻抬手，輕輕按住了她。

他緩緩站起身，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容里，滿是嘲諷和憐憫。

他看著劉毅，就像在看一個跳梁小丑。

“劉大律師，不知情？”

張偉輕笑一聲，那笑聲讓劉毅心里猛地一咯噔。

“審判長，我請求當庭播放下一個證據(jù)。”

蘇青禾再次遞上U盤。

這一次，屏幕上沒有了畫面，而是響起了一段錄音。

一個冷靜到冷酷的聲音，正是楊信。

“人已經(jīng)沒氣了？慌什么！天塌不下來......”

錄音里的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冷靜、清晰，有條不紊地安排著一切，那股子深入骨髓的冷漠和殘忍，比剛才的虐待視頻，更讓人不寒而栗。

錄音播放完畢，張偉沒有停頓，他示意書記員播放下一個證據(jù)文。

那是一份“意外死亡補償協(xié)議”。

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甲方“啟航未來”，乙方李浩父母，補償金額，三十萬。

下面，有楊信的親筆簽名，和李浩父母那兩個被逼無奈按下的、血紅色的手印。

“審判長，我請求傳喚證人，李浩的叔叔李建軍出庭作證。”

很快，一個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走上證人席，他證實了這份協(xié)議，是在楊信的威逼利誘之下，半強迫簽署的。

做完這一切，張偉的目光，再次看向了被告席上那個已經(jīng)徹底癱軟的身影。

他拿起話筒，對著已經(jīng)魂不附體的楊信，一字一頓地問道：

“楊校長。”

“現(xiàn)在，你還敢說你不知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