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天后，庭審日，晉陽的天氣有些陰沉，如同無數人此刻的心情。

晉陽中級法院外，比上次誣告案更加熱鬧。警戒線拉出百米開外，依然擋不住黑壓壓的人潮。

長槍短炮的媒體記者和網紅主播擠滿了每一個角落，而更多是自發趕來的市民，他們舉著各種橫幅。

“來了！來了！是張偉律師的車！”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嗓子，所有鏡頭瞬間調轉方向，對準了那輛緩緩駛來的黑色別克GL8。

車門打開，張偉一身休閑裝，單手插兜，第一個走下車。他掃了一眼這夸張的陣仗，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里甚至還帶著點沒睡醒的慵懶。

緊接著，蘇青禾從另一側下車。她今天換上了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職業套裙，將那驚人的身材曲線包裹得恰到好處，清純的校花臉蛋上滿是肅穆，懷里緊緊抱著一疊厚厚的卷宗。

公訴人姜若楠的車也緊隨其后，她一身檢察官制服，短發利落，面若冰霜，自帶一股生人勿近的強大氣場。

三人匯合，在法警的護送下，穿過人海。

另一邊從數輛豪車上走下來的被告方。楊信、馬強等十幾個核心成員，身后跟著一個由近二十名律師組成的豪華天團，為首的正是京城來的劉毅。

兩撥人在法院門口的臺階上遙遙相望，空氣中仿佛有電火花在噼啪作響。

“這張律師看著好年輕啊，真的能行嗎？”

“對面那陣仗也太嚇人了，跟黑澀會出街似的。”

“我相信張律師！他就是咱們晉陽的光！”

人群的議論聲中，張偉三人沒有停留，徑直走進了審判庭。

上午九點整。

審判長張義法槌落下，清脆的響聲通過現場的收音設備，傳遍了整個法庭，也傳到了全網六千多萬觀眾的耳朵里。

“全體起立！”

“現在開庭！”

“現在，由公訴人宣讀起訴書。”張義聲音沉穩。

姜若楠站起身，冰冷的目光掃過被告席上那一張張或倨傲、或猙獰的臉。

“被告人楊信，男，45歲……被告人馬強，男，38歲……經依法審查查明……”

她的聲音清晰而有力，宣讀完畢，姜若楠坐下。

張義看向原告席：“原告代理人，你方是否需要做開場陳述？”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直播間里幾千萬雙眼睛，都聚焦在了張偉身上。

張偉站起身，拿起話筒道：“審判長，我放棄開場陳-詞。”

什么？

滿場嘩然。蘇青禾和姜若楠都愣住了，不明白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對面的劉毅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意，似乎在嘲笑他的不專業。

張偉沒理會眾人的反應，繼續說道：“我請求法庭，立刻傳喚本案第一受害人，我的當事人，徐陽，出庭作證。”

張義點頭同意：“準許。”

很快，在一名女性心理醫生的陪同下，一個瘦弱的身影出現在了法庭門口。

少年穿著一身干凈的白T恤，但依舊顯得臉色蒼白，他低著頭，眼神躲閃，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一步一步，走得極為緩慢。

他就是徐陽。

當他終于走到證人席，抬頭的那一瞬間，目光不可避免地與被告席上，那個穿著囚服但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笑容的楊信對上了。

轟！

仿佛有一道無形的驚雷在徐陽的腦中炸開。

那些恐怖記憶，如開閘的洪水般瞬間吞噬了他。

“嗬……嗬嗬……”

徐陽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他雙手死死抓住證人席的欄桿，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他想說話，想控訴，嘴巴張得很大，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雙眼圓瞪，布滿血絲，死死地盯著楊信，那眼神里沒有恐懼，只有無盡的、刻骨的仇恨。

“徐陽！”陪同的心理醫生臉色大變，立刻上前扶住他。

“徐陽，看著我，深呼吸，沒事的，這里是法庭，沒人能傷害你！”

可沒用了。

少年的精神防線在看到惡魔微笑的那一刻，徹底崩潰。

被告席上，楊信臉上的笑容更盛了，那是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蘇青禾看著徐陽的樣子，眼眶瞬間就紅了。

姜若楠也眉頭緊鎖，臉色凝重。

最壞的情況，發生了。

“肅靜！”審判長張義敲響法槌。

“審判長！”

京城來的大狀劉毅猛地站起身，聲音洪亮，姿態傲慢。

“我請求法庭，立刻中止該證人的作證程序！”

他推了推眼鏡，用一種極為專業且冰冷的語氣說道：

“顯而易見，證人徐陽目前情緒極度失控，其精神狀態根本無法保證其證言的客觀性與真實性。根據相關規定，證人證言必須是其親身感知事實的客觀陳述。一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人，如何做出有效的證言？”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旁聽席上已經急得快要哭出來的徐建軍夫婦，又若有若無地瞥了一眼張偉。

“我甚至有理由懷疑，原告代理人明知證人的精神狀況不穩定，卻依然堅持讓其出庭，是否是在濫用大家的同情心，來打‘感情牌’，博取法庭與公眾同情的嫌疑？”

“法庭是講證據的地方，不是上演苦情戲的舞臺......”

這番話，又毒又狠！

直接把徐陽的創傷后應激障礙（PTSD）定性為“情緒失控”，把張偉的正當請求歪曲成“打感情牌”。

“你胡說！你血口噴人！”旁聽席上，徐陽的母親再也控制不住，哭著站了起來。

“肅靜！旁聽人員保持安靜，否則將請出法庭！”法警立刻上前維持秩序。

直播間里，彈幕已經徹底炸了。

【草！這律師還是人嗎？說的這是人話？】

【太惡心了！這不就是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論嗎？】

【這就是個偽君子！冷血的畜生！】

【兄弟們，我血壓上來了，有沒有人組團去線下真實一下？】

【樓上的別激動，雖然他很賤，但從法律程序上說，他講的沒毛病……這下麻煩了。】

觀眾的憤怒被瞬間點燃，但憤怒無法改變法庭上的局面。

開局，就陷入了最被動，最糟糕的局面。

心理醫生在張義的允許下，已經帶著渾身虛脫的徐陽暫時離開了法庭。

劉毅坐回座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臉上掛著勝利者的微笑，挑釁地看向張偉。

所有人都以為，張偉會憤怒，會反駁，會陷入和劉毅的口水戰中。

但他沒有。

在全場矚目之下，張偉緩緩站起身，申請發言。

得到準許后，他對著審判長，也對著審判長身后那枚莊嚴的國徽，更對著現場所有的鏡頭。

“我的當事人，不是畏懼法庭。”

“他只是在凝視自己剛剛逃出的地獄。”

“而某些人，”他微微側頭，掃過被告席。

“就是創造地獄的惡鬼。”

整個法庭，死一般寂靜。

直播間里，剛才還鋪天蓋地的咒罵彈幕，在這一刻詭異地停滯了，幾秒后，新的彈幕刷新。

【我草……我草！我頭皮麻了！】

【這句話，封神了！這才是真正的正義之聲！】

【破防了，兄弟們，一個大男人，我眼淚下來了。】

【張律師，我的神！他一個人，就擋住了所有的黑暗！】

蘇青禾怔怔地看著那個背影，那不算特別魁梧的背影，此刻卻仿佛能撐起一片天。她眼眶一熱，視線瞬間模糊了。

對面的劉毅，臉上的笑容僵住。

他用最專業的法律術語，構建了一個冰冷的、對他有利的邏輯閉環。

而張偉，只用了二句話，就將這個閉環，砸得粉碎。

張偉沒有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他轉過身，重新面向審判長張義，微微躬身。

“審判長，既然我的委托人因精神問題，無法讓人信服。”

“那么，就讓證據說話。”

“我請求法庭，當庭展示第一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