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隱的刀尖停在傀儡咽喉前三寸。那道命格紋靜止在掌心，沒有脈動，沒有溫度。他舌尖抵住上顎，一縷血線從牙齦滲出，順著喉管滑下。痛覺刺穿識海，幻象退散。

黑印在左臂皮下震顫，頻率紊亂。剛才那一瞬的共鳴是假的，但溯魂帶回的畫面卻是真的——虛噬者早在他穿越那一刻，就已盯上他的靈魂。

傀儡沒有再動。刀鋒切入右肩的傷口凝著黑霜，沒有血，也沒有靈力波動。江隱抽回暗燼，殘柄劃過冰沙，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盯著傀儡的雙眼，那里空洞如深海。

“你是容器。”他說。

傀儡嘴角忽然抽動，喉間擠出低語：“你才是。”

江隱抬手，黑印暴漲，金紋如鎖鏈纏上傀儡軀干。殘魄被強行抽出，溯魂啟動。畫面一閃：倒懸古城，黑色肉瘤搏動，萬千觸須連接虛空。一道魂影正從裂隙中穿過——那是他穿越的瞬間。

虛噬者的意識穿透時空，鎖定了那道魂影。

江隱猛地松手，傀儡轟然倒地，化作冰屑。他喘息，左臂黑印滾燙，像是被烙鐵貼在骨頭上。不是巧合。他從來就不是誤入此界的凡人魂魄。他是被選中的。

他轉身，走向北冥冰淵入口。冰壁高聳，刻滿上古符文，寒氣如針，刺入經脈。每走一步，靈根便凍結一分。黑印的金紋逐漸暗淡，像是被冰封住的火種。

入口處立著一座冰碑，碑前跪著一具骸骨，手骨仍緊扣一柄斷劍。江隱沒有停下，抬腳跨過骸骨。就在他踏入的剎那，整座冰淵震動。

寒氣凝聚成形，一道身影浮現。白發披肩，眉心嵌著冰晶，手持一桿冰矛，直指江隱心口。

“悖逆者，為何踏足圣域？”

江隱沒有回答。他解開左臂緞帶，黑印暴露在寒氣中，金紋微微跳動。守護靈目光落在黑印上，冰矛微顫。

“你無血脈，無傳承，竟敢擅闖寒九黎祖地？”

江隱抬手，撕開左臂舊傷。血滴落冰面，瞬間凝結，卻在冰層下泛起微光。黑印殘血與冰共鳴，浮現出一枚虛影——玉牌形狀，邊緣刻著殘缺紋路。

守護靈瞳孔驟縮，冰矛收回半寸。

“初代掌門的信物……怎會在你身上？”

江隱不語。那是他在云岫門禁地奪魄第一位高手時，黑印自動浮現的影像。他從未刻意記住，卻在血脈共鳴時本能重現。

他蹲下身，用指尖蘸血，在冰面畫出一道殘紋——破淵盟的標志，殘缺的環形，中間一豎如刀。這是他無數次在生死間刻下的印記。

守護靈盯著那紋，忽然低語：“原來……你真是他選中的悖逆之軀。”

江隱抬頭：“誰選的？”

“三百年前，初代掌門預知大劫，以命格為祭，寫下三則預言。”守護靈聲音低沉，“其一，命格完整者，皆為餌。其二，唯殘缺之魂，可載救世之魄。其三……以悖逆者之軀，載救世之魂。”

江隱沉默。黑印在皮下跳動，像是回應某種召喚。

“你們要命格完整者？”他冷笑，“我偏偏是殘缺之人。”

守護靈未答。冰淵深處傳來異響，像是石碑裂開。江隱猛然轉頭，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波動——蕭晚的命格紋，正在寒潭底部蘇醒。

他沖入冰淵深處，寒氣如刀，割裂皮膚。黑印幾乎凍結，只能靠痛覺維持運轉。他咬破舌尖，一路留下血痕。

寒潭在冰淵底部，水面如鏡，倒映著上方萬丈冰壁。蕭晚站在潭邊，右手按在一塊裸露的石碑上。碑面覆蓋冰霜，她的指尖正滲出血珠，沿著刻痕滑落。

江隱沖到她身后：“別碰！”

蕭晚回頭，眼神清明：“我能讀它。”

她的命格紋在耳后發燙，淡青色紋路如蛛網蔓延。她以血激活碑文，冰層寸寸裂開。碑面浮現兩行字：

“命格完整者，皆為餌。

唯悖逆輪回者，可破虛噬之眼。”

江隱瞳孔一縮。九域通緝令上那些發光的命格紋，全都是誘餌。虛噬者不需要強者，它需要的是“完美容器”——命格完整、靈根無瑕的修士，用來重啟本體。

而他，靈根殘缺，魂魄異變，被宗門拋棄，被世界排斥——正是那個“悖逆者”。

蕭晚的手滑落碑面，單膝跪地。江隱扶住她，感受到她體內靈根的震顫。她強行讀取碑文，傷勢加重。

“為什么是現在？”她問。

“因為它怕我。”江隱低聲道，“從我穿越那一刻起，它就知道，我不是它能控制的容器。”

他扶蕭晚坐下，轉身走向冰淵最深處。那里有一座冰心陣，封印著北冥冰淵的核心。黑印在他左臂劇烈跳動，像是要掙脫皮膚。

他盤坐陣心，任寒氣侵體。肋骨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像是黑印在啃噬他的意識。虛噬者的低語在識海響起：

“你本就是我準備的容器。你的魂魄穿越，是我的牽引。你的黑印，是我的饋贈。你奪魄，你變強，你一步步走向我——這是宿命。”

江隱咬牙，指尖掐入掌心。痛覺如針，刺穿幻象。

“我不是你的容器。”他低語，“我是你選錯的人。”

話音落下，黑印驟然靜止。金紋在皮膚下重組，褪去鎖鏈形態，化作上古文字——筆畫粗糲，如刀刻斧鑿：

“以悖逆者之軀，載救世之魂。”

江隱睜眼，瞳孔中閃過一絲金光。他抬起手，將暗燼殘柄插入冰心陣眼。刀身沒入冰中，整座冰淵震動。

封印穩固。

他站起身，左臂黑印沉入皮下，緞帶重新纏繞。蕭晚靠在石碑旁，呼吸微弱。

“接下來去哪？”她問。

江隱望向冰淵出口。風雪正猛，吹散了傀儡殘留的冰屑。

“他們要命格完整者。”他說，“我就偏要以殘缺之軀，走完這條路。”

他扶起蕭晚，走向風雪深處。黑印在纏帶下微微發燙，像是在等待下一個獵物。

風雪中，一道身影立于冰崖之上，手持長劍，劍脊嵌著三枚青銅蛇鱗。他沒有穿傀儡的服飾，面容清晰，眼神冰冷。

江隱停下。

那人抬起左手，掌心朝上，露出一道命格紋。

江隱瞳孔驟縮。

那紋路，與蕭晚的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