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的雨下得淅淅瀝瀝，砸在觀塘工廠的鐵皮屋頂上噼啪響。林海站在廠門口，褲腳沾了圈泥——剛才幫工人搬箱子蹭的，手里攥著的報表被雨水打濕了邊角，“扶桑”那兩個字暈得快要看不清。

“林哥，都裝好了！”一個年輕工人跑過來，額前的劉海滴著水，手里還拎著半截沒喝完的礦泉水，“這是最后一批貨，發往東京秋葉原的，帆布都蓋嚴實了，沒淋著卡帶。”

林海點點頭，把報表往懷里塞了塞，怕再濕得厲害：“知道了。跟司機說路上慢點，過海關的時候別慌，按之前教的流程走，別出岔子。”他看著貨車的尾燈消失在雨幕里，心里卻沉得慌——任夫堂是垮了，可世嘉、任天堂的人最近總往香江跑，新的麻煩眼看著就要冒頭。

“林哥，然哥的電話！”一個小弟舉著手機跑過來，手機殼上還印著《坦克大戰》的圖案，屏幕都裂了道縫。

林海趕緊接過來，聲音都放軟了：“然哥，您放心！最后一批貨剛發走，帆布裹了兩層，肯定沒事。”

“我不是問貨。”張然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平得沒什么起伏，卻帶著股讓人安心的穩，“新游戲研發怎么樣？《冒險島》《赤色要塞》《雙截龍》這三款，能按時上市嗎？”

“快了快了！”林海連忙說，語氣里帶著點急，“程序員們都在熬通宵趕進度，何東那小子連飯都顧不上吃，估計下個月就能批量生產，絕不耽誤事！”

“很好。”張然的聲音里透出點滿意，“告訴他們，只要按時交活，每個人發雙倍獎金，另外再給何東單獨加個紅包，他那套連招系統想得不錯。”

“哎！我這就去跟他們說！”林海掛了電話，心里的石頭才算落了點——這三款游戲是公司的底氣，只要能順利推出去，后面的日子就能松快些。

走進工廠，林海徑直往研發部走，地上堆著的紙箱差點絆了他一腳——是剛到的新鍵盤，還沒拆封。研發部里滿是鍵盤敲擊聲，混著程序員們偶爾的討論聲，何東坐在最里面的工位，眼鏡滑到了鼻尖，眼睛死死盯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飛，連林海走到身邊都沒察覺，指尖還沾著點咖啡漬，是早上喝的速溶咖啡濺的。

“何工，進度怎么樣了？”林海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東這才抬頭，眼里還帶著點屏幕的反光，語速飛快：“差不多了！《冒險島》的關卡設計全弄完了，現在測 BUG，也就剩兩三個小問題；《赤色要塞》的地圖優化也快了，《雙截龍》還差最后幾幀的連招動畫。”他忽然抓住林海的胳膊，眼睛亮得很，“林哥，然哥什么時候回來啊？我有個新想法——在《雙截龍》里加連招系統，按‘拳+跳+方向鍵’能出組合技，玩家肯定覺得過癮！”

林海笑了，伸手把他滑下來的眼鏡推上去：“怎么？又琢磨出新花樣了？”

“不是花樣，是真能提升體驗！”何東急著解釋，還指著屏幕上的角色演示，“你看，這樣連打三下拳再按跳，能直接把敵人踹飛，多帶勁！”

“想法是好。”林海點點頭，語氣緩了點，“但還是等然哥回來再說吧，他現在在學校忙論文，估計沒空想這些。”

何東臉上的興奮勁淡了點，卻還是攥緊了鼠標：“行吧，我先把基礎框架搭好，等他回來一看就懂。”

林海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好干，然哥最看重你的技術，別讓他失望。”

離開研發部，林海往財務部走，剛到門口就聽見算盤聲——是姚玉玲在對賬，她總說算盤比計算器算得準。姚玉玲抬頭看見他，把算盤往桌上一放，指尖還沾著點算盤珠的涼意：“回來了？扶桑那邊的回款到了嗎？我這賬本還等著填數呢。”

“到了！”林海把報表遞過去，報表邊角還帶著點體溫，“這是最新的財務數據，利潤比上個月漲了 15%，比預期的還多兩個點。”

“然哥早就料到會這樣。”姚玉玲看著報表上的數字，嘴角彎了彎，又很快沉下去，手指在“代工費”那欄劃了劃，“對了，衛國昨天發信息說，京都的形勢越來越緊，以前跟咱們的幾個兄弟，昨天在南鑼鼓巷被聯防隊抓了，說是查‘非法經營’。”

姚玉玲的臉色一下子沉了，手里的鋼筆頓在紙上，洇出個小黑點：“張然知道這事嗎？”

“應該知道了，我昨天給他發信息說了。”林海撓了撓頭，“他就回了個‘知道了，別慌’，別的沒多說。”

姚玉玲嘆了口氣，把報表翻到下一頁，眼神有點飄：“希望他能早點回來，這邊的事越來越多，我有時候對著賬本，總覺得哪里算得不對，心里沒底。”

“放心！有我呢！”林海拍了拍胸脯，聲音 loud了點，“然哥把公司交給咱們，咱們肯定不能掉鏈子，你要是忙不過來，我讓財務的小周幫你搭把手。”

姚玉玲點點頭，手指又捏緊了鋼筆——最近業務擴得快，好多新的財務流程她還沒摸透，總怕出錯，心里的擔憂像塊小石頭，沉在心底。

同一時間，扶桑東京的秋水山莊辦事處里，劉子銘正召開緊急會議，桌上的咖啡都涼了。陳曉喬、許厚、何東坐在對面，臉上都沒什么笑模樣。

“任夫堂是垮了，但世嘉和索尼最近動作不少。”劉子銘敲了敲桌上的市場報告，“他們新推的那幾款游戲，在大阪、名古屋賣得不錯，咱們的份額掉了兩個點，再這么下去不行。”

“怕什么！”許厚一拍桌子，茶杯都震得晃了晃，“他們要是敢來搶地盤，我讓兄弟們去把他們的貨柜砸了，看誰敢賣！”

“不能這么沖動。”陳曉喬皺著眉，把掉下來的頭發別到耳后，“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咱們剛跟索尼合作，要是鬧出事，對咱們沒好處。”她頓了頓，眼神亮了點，“我覺得該加強宣傳，我認識幾個動漫雜志的編輯，能讓他們寫篇專題，再在電視頻道多投點廣告，讓更多人知道咱們的游戲。”

“我同意陳姐的說法。”何東推了推眼鏡，手指在筆記本上畫著連招示意圖，“而且咱們得加快新游戲研發，光靠老游戲留不住玩家，我把《雙截龍》的連招系統弄好，肯定能吸引不少人。”

劉子銘點點頭，把報告往中間推了推：“你們說得都對。這樣，曉喬你負責宣傳，跟電視臺、雜志對接；許厚你盯著安保，別讓世嘉的人搞小動作；何東你專心弄新游戲，爭取下個月就能內測。咱們必須在年底前，把市場份額穩在 67%以上，不能再掉了。”

“沒問題！”許厚先應了，拍著胸脯保證；陳曉喬點點頭，掏出小本子記下來；何東也用力點頭，眼睛里又有了光。

會議結束后，何東一路跑回實驗室，連水都沒喝一口，就坐在電腦前調試《雙截龍》的連招代碼。屏幕上的角色隨著他敲擊鍵盤的動作，打出一套漂亮的組合拳，他忍不住笑了，仿佛已經看到玩家們玩到這一幕時驚喜的樣子。

“一定能成。”他喃喃自語，手指又快了幾分，鍵盤敲擊聲在安靜的實驗室里格外清晰。

另一邊，張然在電報局發完電報，內容很簡單：“讓財務囤現金，別亂投；告訴劉子銘，最近別搞大動靜，低調點。”沒一會兒，林海的回信就來了：“知道了，然哥，馬上安排。”

張然走出電報局，雨還沒停，但陽光已經透過云層，在圖書館的窗臺上灑下一小片亮。

香江的夜色像浸了墨的絨布，壓在維多利亞港上空，連海風都帶著點涼。姚玉玲站在半山區豪宅的落地窗前，玻璃上凝著水汽，她指尖劃過，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痕，正好映出身后張然系領帶的身影——他穿件銀灰色西裝，襯得肩寬腰窄，手指慢條斯理地調整領結，動作優雅得很。

“明天回東京的機票確認好了。”她的聲音軟得像絲綢，卻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劉子銘發信息說，秋葉原的新貨柜到了，想讓你親自去驗驗，說這樣能穩住那邊的合作商。”

張然對著鏡子看了眼，嘴角噙著點若有似無的笑：“讓林海去就行，他驗得比我仔細。”他轉身時，袖扣上的游戲機圖案在燈光下閃了下冷光，“倒是你，上周三井物產的代工賬目，還沒核對完吧？我看你賬本上有個數字畫了圈，沒改過來。”

姚玉玲的手指猛地蜷縮起來，指甲掐進掌心——她知道這是提醒，她的價值該在賬本上，不是在深夜的公寓里。梳妝臺上放著的迪奧口紅，管身上的 logo都被她摸得發亮，膏體轉出來又轉回去，總舍不得用，像藏著點說不出口的期待。

“我核對到凌晨三點。”她轉過身，月光落在鎖骨的項鏈上——那枚刻著游戲機圖案的吊墜，是去年在東京街頭，張然隨手給她戴上的，“只是索尼那邊的代工費漲了兩個點，我算了好幾遍，總覺得他們報高了，想跟你商量下要不要再談……”